“你不必自卑，我们不过都是修塔的材料罢了，一样愚蠢，所以一样平等”，这句看似嘲讽的话从她口中说出，让沈读对自己的生活有了新的审视，就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受困于桎梏中的他身上的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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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牧场和羊羔
“肥胖的城市驱赶着所有拒绝沉没的人”，来到这所龙河高中的第一个月，我就想起了自己常听的乐队的这句歌词。第一次离开家里的县城来到这所省会城市的高中，我就发现这所高中像是巨大的沼泽，同化着每一个来到此地的，年轻的，稚嫩的灵魂。
“沈大神怎么了，昨天晚上又熬夜学习了，没一点精神，要不要来看点有意思的东西？”旁边座位的胖子又带着戏谑的语调问我。他口中的沈大神，也就是我，正趴在课桌上，瞌睡到快要昏死过去。
“被你送的小说迷晕过去了,都你害的啦!”我半开玩笑半抱怨地回应到。
旁边这个总是没心没肺的笑着胖子名叫刘凡，虽然同为高一，却是一个已经因为学习成绩太差而留级的老油子了，平日里总是拉着我干些与拔尖学校不符的坏事儿，包括逃课和看小说。每次考试的成绩也是一塌糊涂。让刚从小镇来的我经常怀疑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和自己同一个学校又同一个班级里的。
“怎么说，你凡哥推荐的准没错吧”刘凡依旧是那张笑嘻嘻的嘴脸，“这里还有几本更好的，要不再试一试？”
“过几天就要考试了，还是算了，考太差了我可没法和家里人交待”我尽量表现的像自己是出于家人考虑，而非自己在意那可怜的分数，尽管那是我作为一个做题家在这个拥挤的学校唯一能拿出手的东西。
“哎哟喂，不愧是我膜拜的沈大神，罢了罢了，我自己玩去了。”说罢，他就低下头摆弄他偷偷带过来的手机，当然也是法外之物。
这场日常到令人厌烦的毫无营养的对话让我困意顿失，心里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烦躁感，我像往常一样对着教室前面天花板上的校训发呆，“克己精进，笃行技精”。是的，这所谓的重点高中自然是不会使用那些类似“天天向上”的大白话，而是选择了这样的儒家经典来体现自己的与众不同。
“好一个克己”我把头转向教室中的其他同学们，喃喃自语到。与我跟刘凡两个人不同，同学们基本上都在埋头做着题，或是抓紧时间睡觉。这是一所初高连体的高中，所以这个拔尖班级里的不少人都从开学第一天里面就习惯了这种沉默的课件，不过也有少数和我一样的“异乡人”，我们几个人会带着懵懂的表情慢慢寒暄，畅聊着彼此对于高中生活的渴望。回想起那个早晨，似乎初秋的凉意也已经被少年少女眼中的光所驱散。
可现在，除了我之外的同学似乎都很好的融入了这所学校的氛围里，又或者说那些不愿融入的人都会被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规训，有的被丢到办公室喝茶，严重的则会被休学处分。这就像是一个严苛的牧场，不听牧羊人使唤的羔羊，要么被狼吃掉，要么被牧羊人丢弃，总之不会继续留在圈里。想要留在这个安全的羊圈中，就得乖乖的给自己带上镣铐。总而言之，大部分人都接受了龙河中学所传达的规训：克制自己的欲望，听从集体的教导。
刘凡是个例外，留级的他大概是因为家里有些不得了的关系才得以在这个班以这种玩世不恭的态度生存，不过这反倒让他成了我唯一一个说得上话的人。要不是他，我可能已经变得和其他同学一样了。尽管我深知他并真拿我当什么挚友，我们只是在这个无聊的牧场里面相互依赖罢了。不过，对我而言有个假惺惺的朋友，总比一个人好。毕竟，我还没那么习惯当一个坏孩子，有个“引路人”总是不错的。
“这节课留给自己自习，请大家抓紧时间”随着上课铃声响起，班主任走进了教师，用低沉的声音宣布。在这个讲究效率的地方，没有多少时间能给我胡思乱想。班主任是个年轻的男老师，与我在小镇高中所遇到的老师不同，他更像是一个秩序的维持者，“冷漠”这个词就是最佳描述。就像牧羊人在乎的不是某一只羊的安危，而是整个牧场的秩序罢了。他从来不会像我在的小镇的老师那样对着学生破口大骂或是痛心疾首得说教，只是像一个优雅的牧羊人法官一样，宣判着羊群中某只羊的合格与否。
老师话音刚落，班级里就响起一阵翻页声，这刺耳的声音加剧了我内心的烦躁。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一个月了，我的成绩也依旧不温不火，由于初中的基础不同，处在班级里靠后的位置，或许，这也是我如此亲近刘凡的原因，至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的自卑和自我怀疑能减轻很多。毕竟在这样的班级里面，排名和社交能力就决定着你的班级地位，像我这样二者都不出众的人，自然也处于边缘位置。
“好想像霍尔顿一样被学校开除然后乱逛”我一边这么想着塞林格笔下那个幽默的混小子，一边叹着气暗暗砸了下桌子，可这除了招待前座同学几秒异样的眼神之外，也没带来什么可以拯救我的东西。教室前钟表的指针可听不到我的抱怨，继续慢慢吞吞的转动着，带着我前往毫无变化的下一秒，下一节课，下一天。我作为一个流放者在这所肥胖的城市中的日子，还在这么一天一天的继续。
本节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