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故乡和异乡
在教室的钟表又转动了几十圈后的一个晚上，我被叫到了班主任的办公室处。
“沈读，你还想继续待在这个班级吗，其实如果不想的话，老师可以帮你跟家长沟通，去别的学校或者别的班级都是可以的。”平老师放下手中的成绩单，对着缄默不语的我说到。语气平淡的不带丝毫感情，就好像在处置一件无处放置的物品一样。
我有些语塞，却又无言以对。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我的成绩远低于平均水平，毕竟我在课余期间总干着那些不那么必要的事情。也许是内心的骄傲不让我承认是自己的能力不够，我想狡辩说说由于这压抑的氛围让我难以适应，由于心态没有调整好，才会发挥不出自己真实的水平。但是在这个唯结果论的地方，说这些无关痛痒的话语只会让我更显逊色。但是，青春期的少年的傲气仍然驱动着我，让我不愿意低头逃避。于是我咬了咬嘴唇，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选择沉默。也许是看到我不同于平常的低头不语，不苟言笑的扑克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他说：“我理解你们这些孩子心里都有些傲气，但有的时候，不适合就是不适合，没必要感到不好意思的，在你们的县里每年也有很多孩子考上顶尖高校不是吗，有时候你确实需要一个适合你自己的环境对吗？你回去好好想想吧，也和父母多讨论讨论”说罢，他摆摆手，示意我离开教室。
走出办公室门回到教室，我再也提不起上晚自习的欲望，收拾书包准备离开学校。在这所学校，某种意义上我们班确实比其他高中更自由，毕竟有不少人会选择上补习班，甚至有自己一对一的老师，所以晚自习也不会强制，只是倘若最终成绩不理想，会成为班级大部分人眼中的怪胎罢了。
走出校门，我突然有些踌躇了，因为我发现自己可能在这个城市没有可回的家，我来这里上学是借住在这里的亲戚家，所以那里并不是平老师口中可以回的“家”。我的故乡和父母都在离这里几个小时车程的小镇上，我过去对于学校的印象，对于老师和同学的认知，都停留在那个沿海的
小城了，那里才是我的家，而并非这个肥胖的都市，拥挤的校园。
然而，似乎我也没有怀念故乡的资格，毕竟从故乡的高中转学来此是我自己做的决定，为了追求所谓的远方，去追求能够让自己一展拳脚的地方，我来到了这所高手云集的地方。在几个月前的我看来，小镇的那个县中是一个温吞的陷阱，但现在的我却有些怀念那个地方了，因为来到这个地方的一个月，我就像卡夫卡笔下的《在流放地》的旅行家一样，旅行家被岛上的刑具机器吓得落荒而逃，而我也在这所冷漠的学校中感到厌恶与畏惧，有一种想要丢下一切离开的冲动。
身旁是无法融入的新校园，身后是无法丢下尊严回去的故乡，情绪的枷锁牢牢地束缚着我，这样的我自然也无法在考试中取得优秀的成绩。
背着书包的我站在教学楼前，几十个教室的日光灯和楼宇本体交织成斑驳的阴影将我笼罩在内。是否那些坐在教室里面收到光照的人都是平老师口中适合的人呢，而我这样站在阴影里的人只会逐渐默默无闻的消失。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洒在我身上的不是灯光和月光，而是白色的火焰在冷冷的燃烧，将我的存在都吞噬殆尽。
我突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在短短一个月里面，我又有在这个学校里面留下了多少属于我自己的印迹呢，是不是就算我从此消失，在时间的洪流里面连一朵微小的浪花也无法溅起呢？我该怎么做，才能作为一个流放者，一个异乡人，做到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情呢？不是通过考试取得好的名次，更不是像蒙眼的羊一样受着牧羊人的指挥去重复那些千篇一律的日常。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的我被时间的车轮碾过却束手无策。勇气与力量，我或许都不拥有。
就这样被晦暗的情绪折磨，我来到了学校的图书馆内，对于没有朋友的我，书可谓是我唯一的伙伴之一，只是之前考试的压力始终折磨着我。在晚自习期间进图书馆是一个很蠢的行为，毕竟被发现不是在查阅学习资料而是在看小说什么的可能就是被那个管理员更年期老阿姨一顿说教，甚至通报批评，导致名誉扫地。不过我已经和刘凡摸清楚了老阿姨的动向，所以自然轻车熟路的进入了我最喜欢的小说区。拿出早已看过无数遍的《麦田里的守望者》，再一次进入到了那个世界。某种意义上，我很喜欢里面对于学校的描述，“真是不得了，你这辈子也不会看到那么多装模作样的家伙凑到一起，每个人还都大谈特谈些他们自以为很懂的话。”。
“你好，你见过香蕉鱼吗？”突然，我听到了一阵轻柔的声音。我下意识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穿着连帽卫衣的，留着短发的女孩，说实话，如果不是说话的声音，我甚至无法辨认出她的性别。她身上的衣服都是深色调的，加之在书架的影子下，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嘿，我问你见过香蕉鱼吗”见我不回答，她又问了一次，这次她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容。
“这到底是个什么问题？” 我的大脑顿时被问号填满。
本节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