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少女的第二天早晨,我在清晨上学的人潮里面寻觅着,试图找到那本书的主人,不过当然是大海捞针,不过倒也让我看到了许多不曾注意的现象,因为起晚了叼着面包进校门的学生,瞒着上班的老师偷偷咬耳朵的小情侣,即便孩子走远也还是一路望着孩子背影的家长。
昨天的事情就好像是丢入水池中的一块石子,石子本身消失了,可泛起的涟漪还在继续向周围传递着,一阵接着一阵,当时的我并不晓得,这段小小的音符最终彻底改变了我未来道路的走向。
时节已经逐渐从秋季迈向冬季,今天难得的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我们得以有一个相对自由的大课间,教室里很少见得出现了一阵阵喧闹的骚动。不过正碰上考试成绩发布,大部分人聊的也无非是成绩和排名之类这种让人听着打呵欠的话题。
“你昨天跑哪去了?干坏事儿去了?”旁边的胖子依旧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
“去抓香蕉鱼了。”我突然有点好奇别人听到香蕉鱼这种没头没脑的东西的时候的反应。
“你脑子没问题吧”他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 如此看来我昨天的反应是很合理的,大部分高中生肯定不会关心一本奇怪的
我本想告诉他这是篇不错的短篇小说,但是出于一种奇怪的想要和那个女孩保守共同的秘密的念头,我选择了草草敷衍。
“那是什么?互联网流传的形新梗,其实是某种撩妹的新说法?”该说不说,这个大脑装满了互联网上稀奇古怪的幻想小说和黄色废掉的家伙总是能语出惊人。
“也许是吧”我闭着眼睛不予置否,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他的大脑已经已经进入了他幻想的那个世界,也许那个世界里面,香蕉鱼都是可爱的美少女兽娘也说不定。
刘凡已经是和我在这个学校里面说话最多的人之一了,不过我们之间的聊天也总是这样没有多少营养的对话,双方都没有深入的意思。对我而言,我是因为初来乍到这个肥胖的城市而无法适应,逐渐失去了和人深入聊天的能力,就像是自己给自己戴上了枷锁。而对刘凡这样的老油子而言,或许这也是他自我保护的一种方法,否则他也无法在这个压抑沉寂的地方活的如此的没心没肺,如果是我,大概也就无法抗住这样留级的压力吧。
想到这里,之前那股烦躁又爬上了我的心头,我走出教室,跑到教学楼的阳台上望着窗外的小雨,幻想着自己是一只在雨中飞着的小鸟。
“沈读,昨天为什么没来上自习?”另一个还算熟悉的女声响起。我转头看,是和我来自同一个小镇的女生,名叫冉阳,由于我们是唯二来自那个小镇的孩子,带着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也算是我少数会偶然联系的女生了。人如其名,像个小太阳一样总是在班里转转悠悠,不像我永远待在人群的外围。
“去抓香蕉鱼去了。”我如法炮制的回来道,期待着她的回复。
“你老是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所以才会天天像个幽灵一样哦,还经常被班主任拉到办公室里面喝茶。”她似乎并不在意香蕉鱼是什么,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如果有不开心的事情,不妨说给别人听听?”
“哦,你怎么有空关心我了?”我感到有些惊讶,连礼貌的感谢都忘了,脱口而出了一句质问。
“好歹也是老乡,怎说也不愿意看着你自甘堕落吧?天天干坏事,可不符合我们这所高中学生的形象哦?”她边说边指着教室前面墙壁上的标语。
“你很喜欢这里的氛围?”我反问她,“学生的形象”早就是我们的校长在开学典礼反复提及的词语,说是耳朵起茧了也不为过。
“如果不喜欢的话,为什么要来这里呢?我们不都是付出了无数的汗水来到这里了吗?”冉阳的语气变得有些疑惑。
“好吧,你说得对,我的问题”面对着这近似“义正言辞”的说辞,我无力反驳,从孩提时期到现在,我听到过太多次这样的话语,而每一次我都几乎无力反驳,只能带着自我怀疑闭嘴。只是,当我逐渐成长为一个高中生,来到这样一个与我格格不入的地方之后,这样的话语来源更多地从我的长辈变成了我的同辈,让我感到了加倍的孤独。
“想明白了就好好努力吧,办法总比困难多,总会有太阳出来的那天的。”她摇摇手走开了。
“也许吧,谢谢关心。”我尽量礼貌地结束了这场对话。
雨过天晴吗?我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不知如何,我倒是希望这场雨永远不会停下来,雨声的掩埋下,弱小的,孤独的,有缺陷的灵魂都能找到自己休憩的地方,而一但太阳出来,所有东西都无所遁形,需要逃避也无法逃避。所以与晴天相比,我大概更喜欢雨天吧。就像大课间,与其在操场去享受热闹中包围的孤单,我更喜欢像现在这样躲在一个角落里面,享受着这种发呆的感觉。毕竟对高中生来讲,独处和闲暇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但是班主任的话语还在我的脑海里回荡着,“你还想留在这个班级吗”,毫无疑问,就像冉阳所说的那样来到此地都是我们自己做出的选择,而且像我们这样的小镇少年还是承载着家庭的希望来到这里,我似乎就应该按她所说的那样,好好努力,少去想这些毫无必要的东西。就像斯宾塞说的那样,一个成年男性的标志是他会为了某件事业屈辱的活下去,或许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就会有着雨过天晴的那一天呢也许这一切的一切,不过都是我青春期的一些可笑的躁动和叛逆,毕竟身边这么多比我优秀的同学都不会不满于这个环境,我又何来痛苦之有?
可是,我所读到的书中的少年故事并不是这样的,和在来这所学校之前我所幻想的生活不一样,生活在这种现实和梦想的疏离感之中的我,难道就应该理所当然的认清现实,放弃幻想吗?曾经的熟人的劝解反而更加激化了我内心的挣扎,在雨声之中,我好像能听到自己心脏剧烈的跳动,对“屈辱的活下去”诉说着不甘和拒绝,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了,但是再大的雨也无法冲刷干净缠绕在心脏上逐渐腐败的藤蔓。我会像香蕉鱼一样溺死吗,还是会像西蒙一样朝着自己的脑袋来上一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