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风铃院外已经埋伏了五波人的眼线,分别是三小姐、八小姐、十二小姐、二十一小姐、二十五小姐的人。”
我原以为自己能好好睡个午觉。
只是刚倚在美人塌上,送明扶柳回来的白燕神色担忧地出现在门口。
她快步走到我的跟前,低声汇报了院外的情况。
“二小姐的生父和六小姐的生父以探病的由头想见郎君,秋水和东水已经按照小姐你的意思推拒了。”
我一边听着,一边垂下眼睛把玩衣摆上的流苏。
几乎所有人都盯着的凤华阁,玥长杉被赏给我的消息也不到一个时辰就传遍了合欢宗。
即使同时传出去的还有荣颜被拘禁惩戒的消息,但玥长杉的存在,还是让平时风声鹤唳的风铃院成为了众人眼中的香饽饽。
“玥长杉不愧是蓬莱的大红人。”
我轻笑一声,抬眼看白燕的时候,她神色又紧张起来。
“谁都想要,谁都得不到,这次算是便宜我了。”
流苏柔滑的丝线如水波一般在我手指间荡开层层涟漪,正如我的思绪也在属于意识的海洋漂泊。
白燕低着头不敢接我的话茬。
松开手中的流苏,我又伸了个懒腰。
见我动作,白燕把头低的更沉,如芒在背。
她的谨小慎微落在我眼中显得无聊。
白燕原先是姬婳的人,刚来我身边的时候自诩高人一等,矜矜业业地替姬婳监视我。
自以为是的人总会为自己的天真付出惨痛的代价。
12岁那年明风死后,我只是做了一场要反姬婳的样子。她就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找姬婳邀功,把自己蛰伏了四年的卧底身份摆在明面上。
我还记得当我和小二十九把那些暗地里筹备的暗器毒香送给姬婳当生辰礼物的时候,白燕惊愕的脸。
那时候的她,真的太有趣了。
她的高傲和自以为是荡然无存,惊慌失措地磕头求饶,说自己只是为了宗主的安危着想。
虽然母女情只是一场游戏,但在让自己女儿们知道被监视猜忌和处理一个无关紧要的棋子间,姬婳选择了后者。
那时的我看够了白燕惊慌失措的狼狈模样,便出口解围。
“母亲,我的丫鬟也是为了合欢宗为了母亲您的安危着想,那既然是误会,死罪就免了吧。铃儿这几年也用惯了这丫头,死了怪可惜的。”
姬婳高兴我有眼力见没让她难堪,便放了白燕一马。
合欢宗就是这样,生死总是一念之间的事,有价值的人活,没价值的人死。
在姬婳手里的白燕九死一生,我给了她唯一的生路。
从那天开始,我身边最后的不安定因素成了任我把玩的棋子。
这才是我为复仇走出的第一步。
“这几天风铃院的警戒放松些,我倒是想看看那几个有贼心没贼胆的人能忍耐几天。”
见我终于开口说话,白燕连忙应是,迫不及待地想退出主屋。
只是她刚走到门口,又似见到什么人停了下来。
“九姐~九姐姐~”
随之而起的是如同清泉潺潺悠扬清脆的女声。
听到这个声音,我头又开始痛起来。
“棉棉小姐。”白燕躬身行礼。
正所谓说曹操到曹操就到,我刚想到的人马上一脸憨态可掬的模样出现在门口。
只见青葱可人的少女提着自己淡粉色绣有金丝飞燕的裙摆急不可耐地跑到我的跟前,她毫不犹豫地踢掉自己的绣花鞋爬到美人塌上,一把扑进我的怀里。
娇声喊道:“九姐~绵绵想死你了~”
她就是我的二十九妹,阮绵绵,也是当初和我一起为姬婳准备生辰礼物的孩子。
绵绵和后院里的其他人不同,她的生父早亡,院里只剩一个可怜她父亲的小厮。
姬婳的孩子太多了,怎会记得这一个。还是我偶然遇见那差点被欺凌致死的小厮,才发现被遗忘的阮绵绵。
因为看着阮绵绵从小长大,对于她的熟络我早已习惯,只是这孩子偶尔会热忱的让我有些窒息。
比如现在。
阮绵绵搂着我的腰,一张白嫩带点婴儿肥的小脸凑在我的脖颈间供来供去,她嘴里不自觉地发出呼呼的声音,就像见到一天未归的主人的小狗。
毛茸茸的头发蹭着我的下巴,引起一阵痒意。
“好了好了,绵绵,别闹了。”
为了不让这孩子那么黏糊,我双手穿过她的腋下,坐起身把她端正地放在我的身前,又捏了捏她又白又软的脸颊。
“九姐~”
绵绵小脸气鼓鼓的,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在我身上圈寻,然后又锲而不舍地抱住我的腰,这次直接把头埋在我的胸前深吸了一口气。
但凡换任何一个其他人做出这种举动,都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大抵是阮绵绵这几年和我亲热惯了,她的脸紧紧贴着我的胸,抬起眼看我的时候,我反而知道这是她不高兴的意思。
“怎么?谁欺负你了?”
她婴儿肥的小脸因为憋了一口气的原因又鼓了两分,水蓝色的眼睛湿漉漉的,让我觉得她这幅模样倒是很容易让人想上手欺负。
于是我上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有九姐在,谁敢欺负我。”
说虽这么说,但她偏头蹭我胸口时说话的声音闷闷。
被我罩着的这些年,绵绵除了修炼上会很苦恼,我还没见过她其余时候会如此的幽怨。
左思右想,期间唯一的变数就是多了个玥长杉。
做为没了爹也算是没妈的孩子,对于身边唯一可亲之人的即将出现的变化会格外敏感。
果然,在我把手放在她背上轻轻抚摸时,等待不过五秒,阮绵绵轻声道:“九姐,你以后会不会不要我。”
“绵绵这么可爱,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我怜爱的说着,又摸了摸她垂在后背的长发。
阮绵绵仰着脸,嘟着嘴,眼中难过之色如同清泉,仿佛下一秒就能涌出泉水。
“可是柏生说姐姐有了男人就不要绵绵了,绵绵只想姐姐一人的好……”
柏生就是当年阮绵绵生父亡后留下的小厮,后来一直照顾阮绵绵的日常起居。
他为人老实,胆小如鼠,唯一的乐趣就是喜欢听些没眼的八卦。但嘴巴笨,说的话落在阮绵绵耳里就变了个意思。
我抚摸着阮绵绵如丝绸一般顺滑的长发,安慰道:“一个男人而已,我永远只对绵绵你一个人好。”
没想到的是,阮绵绵憨态可人的脸蛋少有的出现几分认真。
“姐姐,我能不能杀了他。”
我惊讶道:“为什么呢?”
阮绵绵眨巴着大眼睛,终于露出不高兴的神采。
“我知道姐姐你不喜欢碰男人,那人是母亲赏的,姐姐杀不得,但我能。我杀了他就去向母亲磕头赔罪。”
没想到这丫头会对我的事情如此百般顾虑,我有些无奈,对她又是心暖了几分。
“绵绵,如今我功法即将大成,只差这临门一脚,母亲也是煞费苦心,这人只能为我所用。”
阮绵绵原以为顺理成舟的事情竟然被我推拒,她泪汪汪地埋下头,在我胸口上蹭上潮湿的泪水。
“可是,可是,绵绵不想姐姐身上有臭男人的味道,绵绵不想姐姐去碰臭男人。”
阮绵绵声音有些哽咽,听到她的话,我才恍然。也难怪她从进门开始,就有意无意地嗅我身上的气味。
阮绵绵眼角的泪水粘湿我胸前的衣襟,但既定的事实无法因为她带给我的心软而改变。
“那只是一个玩具而已,用完了就会被丢弃。”
我低声说着捧起她的小脸搓了搓。
阮绵绵的眼睛和脸蛋红扑扑的,绵软的手感让人爱不释手,水蓝色的眼睛盛满了委屈和难过。
“只有绵绵不一样。”
小孩子生气容易哄起来也容易。
我低头凑近贴着她白嫩的脸蛋,看着她被水汽蒙着的眼睛变得澈亮,然后将她小心翼翼地揽在怀里。
女孩娇小的身躯如同一汪柔软的水床,我垂下眼眸感受她耳边筋脉有力的跳动。
“因为绵绵才是和我血脉相通的人,是我唯一的宝贝。”
阮绵绵紧紧抱着我,我们的身躯贴在一起就像深冬冰凿中仅有彼此取暖的小兽。
她眼底的嫉妒和怨毒始终无法被一个拥抱冲散。
血脉,是这个世界上维系感情最牢固也是最脆弱的纽带。
我们连接的血脉,会变成最阴毒的刺。
直到扎进所有该死之人的胸腔中。
阮绵绵闭上眼睛,享受此刻的安宁与幸福,所有在胸腔澎湃情绪,于鼻尖的芬香中化成即将燎原的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