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做了噩梦,醒后头晕脑胀。
“小姐,请用茶。”
我刚起身,一旁白兰端着茶盏递到我的手边。
青瓷的茶盏半掩,薄雾阵阵,安神草的清香凛冽淡雅。
不肖她开口,我便知道我昨晚又是梦游了。
左手腕上昨日的割伤还未好全,因为捆仙绳又磨损开血色。
明明已经好些年没有再犯过的毛病,精神还是因为命运中终于入局的重要变量而开始躁动。
还好昨晚睡前,我就有所顾忌提前戴了捆仙绳。只是不知道地下室里的玥长杉看见,会有什么反应。
捧着茶盏细抿一口,我抬眼问白兰。
“玥长杉看到了?”
说到这个,白兰终日里面无表情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她冷哼一声,颇为不屑:“何止是看到。”
“嗯?”
我有些疑惑,不明所以。
除非玥长杉没有眼力见想对我动手,不然料是他出现如何其他的反应,也不该会让白兰露出如此激动的神色。
只听白兰声色鄙夷。
“那人着实好色,一直盯着小姐不放。料是蓬莱弟子,不过如此。”
噗。
刚刚碰到我唇边的温热茶水险些撒出。
我喉腔中涌出的笑意硬是在白兰一本正经的神态中憋了回去。
她继续道:“我跟在小姐身后进地下室,正好撞见那登徒子傻愣愣地盯着小姐的,额,嗯,哼。”
白兰话头一卡脸色微红,纠结顷刻又是一哼,分外愤慨。
“怎料那人分明就是没见过女人的模样!又算什么正道子弟。”
“或许他只是瞧着觉得奇怪罢。”
我若无其事地稳住自己的手腕,继续喝了一口安神茶。
白兰自然没注意到我的小动作,她向我交代昨晚发生的事情。
“我怕那登徒子不知所谓侵扰小姐,便说小姐你有夜游杀人的行径,不过已是克制。只想那登徒子听了日后有所惧怕,肯定不会妄加接近。”
我眉头一挑。
看来昨晚玥长杉确实被我惊的不轻,惹得白兰会有此番误会。生怕他对我下手,所以说出这样的借口。
夜游杀人……这个由头倒是不好听。玥长杉听后恐怕以为我是什么心狠手辣的女人。
我想了想,将已经空掉的茶盏递给白兰。
“那他听后做何反应?”
果然,白兰接过茶盏后,因为内心鄙夷难抑。手上失了稳健,茶盏发出轻轻的碰撞声。
“那登徒子瞧小姐的时候,见不到蓬莱子弟模样,一听小姐你会杀人,就立马装出正道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审视小姐。”
“原来是这样吗?”
我微微颔首,又问道:“那你还说了其他话吗?”
白兰点点头,“我告诉他,小姐你一言九鼎,且让他老实点。至于与他无关的事就莫问莫听。”
见她不再说话,昨晚发生的事在我脑海中已经有大致的轮廓。
“昨晚真是辛苦你了。”
我笑着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白兰脸上的愤慨之色瞬间化为乌有,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她低下头,离我的手更近了些。
少女头发柔软,就像正在等待主人继续抚摸的傲娇小猫。
“为了小姐的安危,这是白兰应该做的。”
等白兰依依不舍地端着茶盏走后,我才又躺回床上。
望着雕花精美的床头,脑袋又是一阵胀痛。
原想借着梦游的机会博取玥长杉的同情和怜悯,又或者给他一点未成年的美色震撼,让以后合作更加顺理成章。
看来因为白兰的存在,似乎都没起到多大作用。
当然,我不会因此责怪白兰,也不会怀疑她是有意为之。
白兰是我唯一信任的人。
她是我从死人堆里拉出来,也是唯一只信任我的人。
白兰陪我在这合欢宗所见污秽之景繁多,她接触的男人都是死在我手中意图不轨的人,所以带着有色眼镜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我对玥长杉的印象来自于原著小说,所以我知道玥长杉是个怎样的人。
但白兰不知道,她看玥长杉就只有个体上升到群体丑陋印象的偏见。
信任归信任,我没和她说过我的计划。她只知道玥长杉于我有用,对于这个陌生的少年百般戒备。
所以这把初尝试的感情牌没打成功,我也只是觉得稍微有点可惜罢了。
(唔,下次还是嘱托白兰在门外候着。)
我想着在床上又伸了个懒腰。
“小姐。”
白燕此时已经接替了白兰,她躬身行礼,手上是我今日要穿的衣裙。
这也意味着距离去给姬婳请安,还有半个时辰。
在这之前,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去做。
……
“咦,奇怪。你昨日不是很想杀了我吗?”
地下室中,莹灯依旧,只是气氛颇为奇怪。
“我现在给你机会动手,而且我也不反抗,你怎么反而退缩了?”
我说着靠近玥长杉,他伸出一只手挡在我面前,试图阻止我们之间不断变窄的距离。
只是当我胸口几乎快压在他指尖上时,玥长杉如临大敌,那只手猛然缩回。
他的背脊倏地挺得笔直,盯着我的眼睛正气凛然,声音沉沉坚定地能入党。
“我可以配合你,但并不是让你为所欲为,你,你不要得寸进尺。”
昨日还抵死不从思虑重重一个人,只是一夜的功夫,便从默许跨度到说出能配合我这种话。
见他如此,我识趣地停下脚步,仔细打量玥长杉的脸。
他清俊的五官最惹眼的就是那眼底的一片青黑,似乎昨晚没睡好。
“你想通了?”
我戏谑地坐在石床边问他。
玥长杉靠墙端坐,神色虽然严峻。但在我眼里,那隐藏在手指边窘迫的小动作,微红的脸颊犹如刚被心术不正的黄毛拐骗回家的小女孩。
(……)
(心术不正的黄毛竟是我自己!)
咳。
抛却心头杂念,看来昨晚我想要在玥长杉身上见到的效果,竟是意外的好。
“你真的能把信送到我娘手里?”玥长杉游移不定地反问我。
原来还有这样一成原因在。
我暗自思忖,不过很快释然。
无论如何,只要他能配合就好。
“小女子向来说到做到。”
他又开始露出狐疑之色,只是这次眼神不敢乱飘,就盯着我的眼睛,耳垂不觉间已是涨红。
“我每次寄信,我娘都会给我回信。”
言下之意明确,我不假思索道:“我会带来给你看。”
玥长杉的蜷紧的手指在听到我的话后有一瞬的松弛,但他似乎又想起了我方才不久说过的话,立刻又戒备起来。
“那等我见到我娘的信,我才能信你。”
“可是等会我就要见去见姬婳了,你不留点痕迹,我很难交差。”
我故作为难道。
没错,为了让那些紧盯着风铃院的人知道,我和玥长杉经历了激烈的“战斗”。去凤华阁前,我还需要营造出一些假象。
虽然我大可以给自己脖子上划些指印,但那些身经百战的人一眼就能分得清真假。
现在看来非得玥长杉配合才行。
反观玥长杉瞪大眼睛,理解不了其中关系和我所说的意思。
我又靠近了他一些,轻声道:“玥长杉,被姬婳折磨一定很痛苦吧。”
玥长杉的眉头皱在一起,他注视着我很是疑惑。
“经历了那么痛苦又屈辱的事,你没想过报复回去吗?”
他眼中有一瞬的迷茫。
趁着玥长杉迷茫的间隙,我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你!!!你干什么?”
他似乎回忆起昨天发生的事情,挣扎着想要推开却是一阵无能为力,脸上出现薄怒之色。
“没错,如果不是她,你也不会落得如此境地。”
我没有理会他的反抗,抓着他的手腕将他压在冰冷的石壁上。他被这猝不及防地一下震的全身僵硬,面对我避无可避的气息,额头上的青筋猛跳。
“你不是说你不会动我吗?”
玥长杉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似乎不可置信我会突然这么强硬地对待他。
我呵呵笑了起来。
“可我是姬婳的女儿,一个流着和她一样卑鄙无耻的血脉的人,你竟然相信我?”
说话间我已低头贴在玥长杉的胸口上,他的心脏剧烈跳动着,情绪之火在其中熊熊燃烧。
沿着胸口向上,是凸起喉结。
“你杀不了姬婳,难道还杀不了我吗?”
我在他青筋鼓动的脖颈旁吹了一口气,这一道气流有如东风。
手上稍微松点气力,玥长杉就挣开了我的束缚。他反手掐住我的手腕把我压在石床上。
面对近在咫尺被愤怒与屈辱感染的少年,我几乎疯魔地哈哈笑了起来。
“玥长杉,你今天杀不了我,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石壁坚硬碰的我背脊发疼,玥长杉双眼赤红,他的力气很大似要把我的手腕折断。
“你,找,死。”
对,没错,就是这样。
报复我吧。
伤害我吧。
摧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