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以后,夏目晴海再没找过夏野水。短暂失序的生活恢复正常,班主任那边她不知道该如何交代,索性装作不知道,之所以这么说,也是因为夏野没有来学校,看起来她要失约了。夏野的情况她并非不关心,也不是没想过找上门,但对于她来说,实在是不知道接下来该用何种面目面对夏野。朋友?同学?恋人?她不得要领,好像失去了一开始时无所顾虑敲开夏野家门的勇气。
与此同时夏野也在思考一样的问题。习惯了终日打游戏的生活,却不习惯脑子里住进个女孩,此刻正无比动摇,深夜时分她窝在沙发上缩成一团,发现自己居然在眷恋那夜樱花树下的温存。
温暖,有春天的味道。
那晚,夏目把她抱在怀里,用温暖的言语安慰她,“没有人能夺走你身上的闪光点,做你自己就好。”
“在同情我吗?”夏野想推开她。
“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因为同情你才做这些事情。”夏目在她耳边说,“对我来说,你和我并没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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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回味个不停,尽管知道不应该,但就是忍不住。哈哈……原来自己寂寞至此。人生十七年,第一次真切感到孤独的滋味原来是什么样子。
只要夏目再来一次,我就立刻回去学校。她对自己说。
可夏目没再来过。
夏野水的生活一如既往:睡到中午起床,吃过午饭后打游戏,直到凌晨。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她比以往投入更多的时间,被代练账号的主人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账号忽然变强了许多,高兴得给夏野加了薪水。某个结束游戏的晚上,夏野在沙发上草草和衣而睡,脑海中蓦地蹦出那个惹人厌烦的长腿女孩,忽然感到心里酸酸的,抓紧衣角。
原来被人关心会上瘾。
“想来就来想不来就不来,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黑暗里,她小声地说。
樱花看了,但期待已久的夙愿还未实现,她也没有如自己所预料的那样开心起来。越想越烦,索性不睡了,穿上拖鞋出门去便利店买东西。外头居然还在下雨,暗垂的天际像在哭泣,夏野打起伞慢慢走向不远的便利店,每一步都很缓慢。
她这一天多买了两罐樱花薄荷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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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常被用来比喻成天空的泪,经由此,它或多或少承载了悲伤的感情。
这座蓝色的雨城,说不定该叫悲伤之城,夏目想,加上蓝色在英语中也有悲伤的意思,这就更有趣了。班主任找到她询问了夏野的情况。“看你每天都挺忙,我不太好意思问,可不问又觉得心里过不去,所以……”她有些愧疚。
夏目摇摇头。“请别担心,她预计快回来了。”
“真的?”班主任又惊又喜,“夏目同学,你好厉害!我们用了三个月也没做到的事情,你居然只用几天就完成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总不能说是自己强迫吧……夏目暗忖。“我想问,夏野同学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
班主任顿时有些支支吾吾,架不住夏目直勾勾的目光,她叹了口气,“真要说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发志愿表那天她的表被风吹掉了,被她的朋友远坂同学捡到,之后就在全班面前嘲笑她写的东西,大家自然也都跟着笑,毕竟她成绩很差,往上填什么‘国立东大’不是很扯吗?”她有些讨好地看向夏目,“这些我也是听说的。当然,夏目同学你不一样,你是真真正正有着才能的高材生,你才应该往上填那种学校。”
夏目眯了眯眼睛。“请别说这样的话,我没比她好到哪去。”
“别这么说嘛……这话是什么意思?”
夏目没有回答,道声告辞离开了办公室。有事要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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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猜这里谁需要给夏野水道歉?”
下午五点光景,放学已经一小时有余,被班长要求单独留下而一头雾水的远坂同学此刻的疑惑得到解答,那个新来的、手腕厉害得令人畏惧的转学生班长靠在桌边,漫不经心。“……你在说什么?”远坂愣了一阵,打算先装傻充愣蒙混过去。夏目笑了笑,她早料到罪魁祸首会有这种反应,于是吐出杀人诛心的话,“明天我会跟大家把夏野水的事挑明,告诉他们想读国立东大的其实是你哦。”
远坂当下觉得自己倒霉极了。放学的铃声刚刚打响,她收拾好东西准备第一个冲出教室,那个平日里无人敢直视的新任班长就走到她桌子旁,居高临下用冷淡的语气让她等等,那语气中蕴含的不容反抗让她打了个寒战,当时就有不好的感觉,现在成真了。“什——什么国立东大?”远坂目光游移,她害怕起来。“你觉得别人会怎么看你呢,嗯,成绩中游小姐?”夏目不理会远坂的伪装,俯下身耳边低语,“还是说,年级排名前一百的成就已经让你乐得晕头转向、找不着北,有了贬低把自己当成唯一朋友的人的勇气?”
“……呜!”
的确,在年级第一的夏目看来,年级前一百就是中游水平,远坂想反驳,却悲伤地发现自己无话可说。“现在再来猜猜吧,谁需要道歉?”夏目笑容冰冷。
这一天晚上,夏野莫名其妙接到一通电话,电话那头曾伤害自己的班上唯一的朋友痛哭流涕和她道歉,字字声泪俱下,可没说一半就被她打断。“得了吧,没必要这样,而且我也不想听。”她轻声说,“我已经不打算和你做朋友了,你这个虚伪的家伙。”
“可是——”
“我来说吧。”
夏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接着夏目的话音撞进耳朵,“让远坂同学道歉的是我。”她淡淡道。
“……所以呢?”夏野竭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稳定。
“没了,就只是这么说一声。先挂了。”夏目“啪”的一声挂上电话。夏野后知后觉把手机从耳朵旁拿开,“咦……?啊……?喂?”
不敢置信,她还以为夏目会说些希望她早点回去的话,哪怕只是场面话也无所谓,可就这?夏野盯着手机屏幕挂断后的界面,一股无名火窜起。之前还与她家寸步不离,恨不得立马把她扛到学校,现在这么冷淡做给谁看呢?“他妈的,爱怎样怎样随你便好了!”夏野把手机狠狠摔到沙发上,转身躺下继续打switch,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在赌气,把下唇咬得死紧,神情焦躁。不知从何时起开始变得期待,明明是被动地等待变化,却也有那么一点想要见到那个人。
可夏野水绝不会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