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酒馆事变 (大修)

作者:Mr缒景彡 更新时间:2024/6/6 12:41:50 字数:4392

艾尔斯的指尖轻轻擦过扫帚柄上的木纹,将它斜倚在酒馆斑驳的门框边。暮色正沿着天际线燃烧,绛红与鎏金在云层中翻涌,像是诸神打翻了熔炉。

“我最喜欢的就是红黄色的云了,因为它只出现了一段时间,但是那一段时间里面却是最美丽的。”斜阳将她的睫毛镀成金棕色。她瞳孔里流转的光就像是溪涧的萤石一样——那种被水流打磨千年,才会沁出的温润色泽。

“因为美总是要死的。”艾尔斯折断一截枯草茎,在指间绕成褪色的指环,“朝生暮死的蜉蝣才懂如何活到极致。”

她的裙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沾着泥点的粗麻衬裤。

“你说这是为什么呢,艾尔斯?”

对她来说,每一天都是一样的。而日子之所以会相同,是因为人们不能珍惜每天发生的事。

——《世界奇奇怪怪,而我可可爱爱》

后来我才明白,黄昏是神明留给人类最后的慈悲。

当最后一线天光沉入地脉,蛰伏在阴影里的生灵便睁开猩红瞳孔。

《光明教会》用焦褐血迹记载着铁律:

入夜后,每一寸未被烛火照亮的黑暗都会滋生诅咒。而吸血鬼,正是诅咒中最优雅的刽子手。

“他们的指甲会像月桂叶一样卷曲生长哦!”眼前的小萝莉踮起脚,试图让身高接近我肩膀,“饿极了的吸血鬼连骨髓都能吸得干干净净,最后你整个人会变成风干的蛇蜕,哗啦一声就碎成渣渣——”

她龇着虎牙扑过来,发间铃铛叮当乱响,反倒像只炸毛的奶猫。我伸手抵住她额头,任她徒劳地挥舞小拳头。

“如果吸血鬼真这么可怕,人类早该灭绝了。”

她突然安静下来,袖口滑出一截狰狞疤痕,像条蜈蚣蛰伏在腕间。“知道为什么酒馆屋檐要挂鹳鸟骨吗?”她指尖抚过窗棂下摇晃的森白风铃,“去年丰收节,五个士兵带着银弩住进这里。第二天早上,鹳骨上多了五枚指环。”

她盯着我。

“它们是人类的敌人,一直在和人类开战,只可惜我们人类根本打不过,只能凭借着太阳勉强和它们扛一扛。”小萝莉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与沮丧,原本灵动的眼睛也黯淡了几分。

“那勇者呢,勇者在干什么?”我忍不住问道,心中还抱着一丝希望,期待着勇者能成为扭转局势的关键。

“勇者是啥?”小萝莉歪着头,脸上写满了疑惑。

我不清楚她是真傻还是假傻。

明明内心挺像个大人,但是有时候表现出来的样子也挺笨的。

搞不懂。

“那我们人类总有能力很强的家伙吧,唰唰的几下给它们杀掉。”我仍不死心,试图从人类中找到对抗吸血鬼的希望。

小萝莉有些疑惑地看着我,但总归还是解释了:“没有哦,一只最弱的吸血鬼都要10个左右的正常人类男性来杀才行。”

人类完蛋了。

“照你这么说的话用人海战术打,迟早所有的人类都得完。”

“那就在我们完蛋之前好好享受安稳的生活吧。”小萝莉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那副乐天的样子让我觉得她简直无可救药了。

我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想象着国家的士兵在与吸血鬼的战斗中逐渐损耗殆尽,紧接着就会强制征兵。以我这瘦弱的体格,迟早会被抓去战场,最后成为吸血鬼的口中之食。

我努力让自己乐观一些,甚至在脑海中想象着自己上战场时的场景,我会大声喊道:“一刻也没有为***而哀悼,立即登场的是路人甲!”

小萝莉看着我坐在床上,一脸出神的样子,便像一只欢快的小兔子般,一蹦一跳地从小板凳上起身,来到我身边。

“你在想什么?”她好奇地问道,那亮晶晶的眼睛紧紧盯着我,仿佛想要看穿我的心思。

“我在想怎么娶到你。”我半开玩笑地说道,试图缓解一下压抑的气氛。

“这个玩笑还挺好笑的嘛…哈哈。”小萝莉爽朗地笑了起来,还故意挺起那并不丰满的胸部,装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看着我。

“喂大哥哥,你可知道这个国家平民互相结婚之后男方要怎么做吗?”小萝莉没等我回应,就继续说。

“除了做饭,洗衣服,打扫家务,打水,种地,工作等等种种!也就是说,结婚之后就没了自由。”她一本正经地说着,那认真的表情让我觉得她在这件事上格外较真。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过了好一会儿,小萝莉突然又傻乎乎地笑了起来,从床上站起来,回头冲我挥了挥手。

“我先去工作啦,拜拜。”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不禁感叹这个世界的人颜值都好高。而我,在这个颜值普遍出众的世界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或许只能用“独特”来形容自己了。

也许是我的思想太过狭隘,什么时候以貌取人了。

我只能将一切都归咎与神父给我带来的影响吧。

我知道我可能在逃避现实,但是,那些天生有钱,事事顺心的人,不懂得什么才是人生真正的幸福,只有那些在狂风暴雨中,抱着几块脆弱的木板在大海里颠簸的人,才能体会到晴朗的天空是可贵难得的。

然而,太多的谜团如同乌云般笼罩着我。我盯着天花板裂缝,它如同倒悬的黑色溪流。神父腐烂的左手、狼群绿莹莹的眼球、还有我莫名其妙脱落的左耳,这些记忆碎片在黑暗里发酵成酸腐的梦魇。

越陷越深,越陷越深。

我好像有心病了。

这一切都太过突然了,我没有时间去整理,我没有时间去思考。

我害怕我在看到神父或者说那些狼魔物,我会疯掉的。

精神上的创伤有其特别之处,它可以隐匿起来不让人看见,却不会真正收口。伤口始终在作痛,稍碰一下就会淌血。

它们张着口子,鲜活鲜活地留在心头。

我望向窗外,夜幕已经彻底降临,黑暗如同一块巨大的幕布,将整个世界笼罩。

异响是在子夜降临的。

起初像是有人用石杵缓慢捣药,接着演变成皮肉撞击地板的闷响。整座木楼都在呻吟,陈年松脂从梁柱接缝渗出,如同建筑物在流泪。

整个酒馆一共两层,我住的房间在二楼第一间,离楼梯最近。任何人经过门口都会有声音,小萝莉说这样上下楼方便。而且酒馆老板和老板娘晚上都回家住,店里只雇了小萝莉和一个男服务员,可那男服务员最近失踪了,这几天就小萝莉一个人忙活。晚上除了我,也只有她在。

让我疑惑的是,脚步声好像是从二楼走廊深处传来的。可小萝莉明明说二楼就她一个人住,最深处的两个房间是堆放杂物的仓库。这一想,我心里不禁一阵发毛。

我开始担心起小萝莉的安危,我不希望这个在这个世界里唯一对我友善的人受到伤害。但如果现在叫她过来,我又害怕那个发出声音的家伙会找我麻烦。

我咬了咬牙,扶着小萝莉给我准备的木头拐杖,慢慢爬下床。左脚的剧痛如同一把尖锐的刀,不停地撕扯着我的神经,脑袋里仿佛有个铁圈在不断扩张,要把我的脑子挤爆。

“小萝莉,不要有事啊……我马上到。”我一边艰难地挪动着脚步,一边在心里默念。我知道自己现在身体虚弱得像个废物,但我不能抛下小萝莉不管,因为她是我在这个陌生世界里唯一的温暖。

“砰!”

木门撞上墙面的巨响让烛火剧烈摇晃,一道影子几乎是滚进来的。月光像银匕首般插在地板上,那团蜷缩的影子突然舒展——粗麻围裙扫倒了陶罐,腌菜汁在地板蜿蜒成诡异的图腾。她反手摔上门栓的动作带着不属于孩童的狠厉,生锈金属铰链发出垂死般的尖叫。

"你..."我刚要开口,就被带着夜露寒气的食指按住了嘴唇。她后颈的碎发被冷汗黏成绺,瞳孔在黑暗里缩成针尖大的光点,让我想起被狼群逼到悬崖边的幼鹿。

陈年松脂从震裂的门框渗出,一滴一滴砸在满地陶片间。直到这时我才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方才绷紧到几乎断裂的肩胛肌肉,正随着她袖口飘来的鼠尾草香缓缓塌陷。

“待在房里。”小萝莉把生锈的餐刀塞给我,自己举着劈柴斧,“万一是盗墓鼠…”

“那种专吃死人眼珠的怪物?”我想起集市告示上的悬赏画像。

她僵在原地,斧刃在月光下泛起青灰:“你怎么会知道盗墓鼠?它们上周才从旧坟场…”

朽木门轴断裂的哀嚎在走廊尽头炸开,余震顺着地板爬上我的脊梁。当最后一丝震颤消弭时,寂静如同沥青般裹住耳膜,连烛芯爆裂的噼啪声都被吞没了。

“我出去看一眼,你呆着别动。”

小萝莉的影子在碎裂的陶罐上闪烁,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别去!"嘶吼撞上发紧的喉咙,变成困兽般的呜咽。我扑向那道即将消逝的身影时,指甲只勾住一缕带着鼠尾草香的夜风。

腌菜汁正从翻倒的陶罐里汩汩渗出,在月光下蜿蜒成毒蛇的阴影。

“哇啊啊啊,你是谁呀!”突然,小萝莉惊恐的叫声传来,我的身体瞬间僵住,一颗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

我撞开房门时,正看见她的背影立在月光沙漏中。扫帚从她指间滑落,在地上叩出清脆的响。

“小萝莉?你怎么了?我好像听到有什么声音……”我小心翼翼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小萝莉没有回应,就那样直直地站在那里。

惨白的月光照在小萝莉的麻裙上,裱上红色丝线的银色指甲慢慢退回黑暗,反光扭曲着照射着小萝莉的身影。

“快…快跑,别傻站着了!”我冲过去扳过她肩膀,话语冻在舌尖。

她的瞳孔扩散成两汪漆黑的泉,鼻血蜿蜒过微笑的唇角。有冰凉的东西滑入我掌心,是她始终藏在围裙里的银十字架,链坠还带着体温。

“不……不要”我瞪大了眼睛,眼球仿佛要跳出眼眶。

“我可以一直…”她喉间涌出血沫,染红了胸前的衣服,“…看着你了。”

“第十四个人,明天是第十五个。”

隐隐约约的声音在诉说着什么,但我无心在听了。

“小萝莉,快起来,求求你…”我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她却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回应。

为什么会这样?刚才还和我开心聊天的小萝莉,怎么突然就没了气息?到底是谁?究竟是谁下的毒手?我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杀意,恨不得立刻找出凶手,将其碎尸万段。

电影里所有的遗憾和错过,都会有一个解释的结局,但是现实里面没有。

"我、要、杀——"

嘶吼在梁柱间撞成碎片,每个回音都在嘲笑我。那不是我的声音,是寄生在喉骨里的诅咒,是神父腐烂声带在借我发声。

*(看啊,连悲鸣都是借来的)*

感叹自己的无能吧。

感叹自己的无能吧。

我慢慢抱起小萝莉的躯体,直起身体来。

感叹自己的无能吧。

我就像是没有灵魂木偶一样,慢慢的走向后院。

感叹自己的无能吧。

感叹自己的无能吧。

谁在用我的声音说这种话?

感叹自己的无能吧。

感叹自己的无能吧。

小丫头的头颅向后仰着,月光在她凝固的瞳孔里结出霜花。我托住她腰肢时,有粘稠液体顺着指缝滴落,在地板敲出十二下——子夜丧钟正为无能的人而鸣。

*(你救不了晨露里的萤石)*

*(你留不住熔炉边的绸缎)*

我的膝盖在腐木地板上碾出深痕,怀抱的尸体随着步伐轻晃。她发间的铃铛还在响,叮,叮,叮,像在给这场荒诞的送葬打拍子。后颈那道火刑印从衣领里探出来,此刻红得发烫。

是啊,我就是个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到的废物。

酒馆后院传来铁链挣动的声响。在尽头的杂物间,我看到了失踪的男侍应生。

确切地说,是钉在墙上的半具躯体。

杂物间的霉味裹着尸臭扑面而来。钉在墙上的男人突然抽搐起来,铁链刮擦声里混着老鼠的啃噬声。他的右眼窝里探出幼鼠粉红的鼻子,左眼却完好无损地转向我,虹膜泛着教廷圣餐酒般的暗紫色。

"…感叹自己的无能吧。"

他的声带像被孩童拉扯的簧片,十字架从指骨间滑落,砸进满地蛆虫组成的银色河流。

"大哥哥的睡相好丑哦!"

温热的呼吸突然扫过耳垂。怀中的尸体正在消散,如同被阳光蒸发的夜雾。晨光从她背后漫过来,我看到她雀斑在发光,围裙破洞露出结痂的膝盖,后颈的火刑印变成浅浅的粉色胎记。

她蹦跳着踩碎满地幻影,昨夜腐烂的男侍应生变回晾晒的熏肉,老鼠群聚处不过是打翻的燕麦罐。

但当我低头时,掌心分明躺着带体温的银十字架。

链坠背面刻着两行小字:

**"致另一个我"**

**"在真实降临前,请继续做梦"**

(ps:沉淀了半年的一章,终于完成的差不多了,还在看追的读者麻烦冒个泡让我知道这本还没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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