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铁撞击青石的脆响撕开夜幕，村口槐树惊起一片渡鸦。征兵令上的烫金狼头纹章在火把下蠕动，熔化的金漆顺着羊皮纸边缘滴落下来。
马蹄声碾碎冰凌的脆响里，军官踩着冻僵的渡鸦尸体踱到磨坊前。绿色披风下摆凝着冰碴，随步伐摆动时发出撕拉撕拉的声响。他抽出佩剑敲击水车残骸，锈铁与寒冰碰撞出濒死天鹅般的嘶鸣。
"能喘气的男人都滚出来！"剑锋刮擦磨盘的动静像指甲划过陶瓮，"陛下需要你们的血肉砌城墙！"
枯柳枝上的冰挂簌簌坠落。井绳在风中空荡摇晃。军官靴尖踢开房子半开的门板，同时回头看着那群士兵。
“去搜，一个男的别放过。”
铁靴碾过结冰的茅草发出琉璃碎裂的声响，我蜷缩在灶台后的阴影里，看着门缝外晃动的火把将雪地烙出血痂似的红斑。桦木门栓突然爆开，飞溅的木刺擦过脸颊，覆着铁甲的手掌攫住我后颈，就像老鹰抓起未睁眼的雏鸟。
邻居木门被铁剑拍烂的刹那，我听见陶罐坠地的闷响。玛尔塔大婶枯叶般的身体扑在雪地上，她开裂的指甲抠进士兵胫甲缝隙，十指在寒铁上刮出带血的沟痕。"他才十二岁啊！"嘶喊混着牙齿脱落的血沫喷在对方胸甲上，那件褪色的拼布围裙被冰碴粘在冻土表面，随着挣扎发出粗麻撕裂的声响。
我喉咙里涌上胆汁的苦涩，身后士兵的铁手套像捕兽夹越收越紧。在雪地上被拖出蜿蜒的痕迹。
农妇突然的大哭惊飞了谷仓顶的寒鸦，黑羽纷纷扬扬的混在雪花儿里面慢慢的飘落。
水井辘轳突然发出吱呀哀鸣，我看到藏在下方的瘸腿皮匠被倒拽出来，空荡荡的裤管在寒风里抽打井壁。
士兵一把揪住我的后衣领，像拎起布袋似的将我拖到积雪覆盖的空地上。
呵出的白雾在眉梢凝成霜花，积雪的空地上杵着七八个男人。军官的佩剑正演奏着某种仪式乐章：剑格撞击铜扣的铛、靴跟旋拧冻土的嚓、以及气管里将结未结的冰碴的嘶。
踉跄撞进人堆时，军官站到我的旁边。他咧开被冻裂的嘴角"伤口会写字的人。"他看着我我胸前狼吻状的疤痕，"疤痕不错，。"
“好了你们这群家伙儿，接下来就要去保家卫国了。”
军官踱步的轨迹划出死亡圆周，剑脊拍打着手套的节奏，比怀表齿轮更精确地切割着寒冬。
军官突然在我面前停下，我看着他帽沿下方融化的冰水慢慢的落在我的面前。
铁锈摩擦般的喉音刺破雪幕：‘你们要记住的第一件事——’曼波军士长的食指叩响自己太阳穴，钢制牙套在呵气中结霜，‘用这个发音啃碎我的名字：曼、波。
这个军官名字叫曼波。
曼波～曼波～哦嘛吉利曼波～
我死咬着腮帮，记忆皮层锈蚀的沟回里，诗歌剧那张铸币大脸昂着头看向我，正用独属的音调把洗脑旋律打进脑髓——这可比立正挨骂痛苦多了。
“然后其二！”军官的声音被北风削成冰锥，刺进每个人的耳膜。当他转头望向村口时，瞳孔突然收缩成两个颤抖的针尖——襁褓里的婴儿被吸血鬼生生咬破喉咙。‘以我的命令为基准’，佩剑割开雪幕的声音像撕开旧绷带，‘违令者将会死。’"
剑鸣声中突然灌入金色铃铛的幻听——那个笨呼呼的小身影，踩着小棉靴在我脑沟回里愈来愈远。喉结冻结的血液开始逆流：‘曼...曼波军士长大人！’手指在麻裤上不安的蜷缩着，“我想向您找一个人。”
军官把佩剑在雪中刷了个剑花，刹那的寒光很快隐没在剑鞘中。
铅灰色的天空压着雪粒簌簌坠落，我的睫毛缀满冰晶。军官的皮靴碾碎薄冰的声音由远及近，腰间佩剑与钥匙碰撞出细碎的金属震颤声。
最后，叮铃的声音比艾尔斯那日在床边看着我的时候还要清脆。
曼波军士长的军大衣掠过结霜的旗杆，羊毛领子翻涌着雪原上择人而噬的孤狼般的凶光。
我抬起头，“你说。”曼波军官静静的看着我。
我盯着对方腰间晃动的铜制星徽。那抹蜜糖色的反光让我想起艾尔斯头发上绑的那个小铃铛，"是个穿黑白裙装的女孩，橙色短发扎成双马尾，发绳末端系着银铃铛……内裤是蓝白色的。"
曼波军士长站在我面前，他比我高出一个拳头，由上到下的盯着我。
“身高？”
“大概到...到您腰间钥匙的位置。”
“我没见到…她是你什么人？”
我沉默了一下
“她是我的爱人…”
我不敢抬起头和军士长对视，我怕他跟狼一样生吃了我。
实话说我从见到他第一眼就知道，在我面前的军士长压迫感丝毫不小于狼群对我的感觉，他眼里的血气都快把我杀死了。
“我会留意的。”他背过身去继续宣读条例，声音像砂纸打磨着冰面，“你的眼睛是狼，我也是狼，但是你更能…伤痕能纹身的男人，我很期待。”
直到残破的晨光刺破云层时，我蜷缩在哨塔阴影里数着心跳。
此时在我面前的，是庞大的监狱…是像监狱的军营。
我的指腹传来纸张的挣扎，烫金纹路在掌心肌肤下凸现出凹凸的颗粒感。北风裹着铁屑般锐利的冰和雪，突然攥住征兵令边角发出撕裂的脆响。我踉跄着用另一只手去抓，却只摸到满掌冰碴——那张薄如蝉翼的诏书早已被掀起的气流撕成纸张碎片，此刻正打着旋儿贴着地面滑行，每片褶皱都折射出细碎的琥珀色光斑。
三十米外的树下，几片烫金碎纸卡在枯枝桠杈间，宛如被钉住的蝴蝶翅膀。我望着它们在狂风中不断拍打翅翼，突然意识到那些细小的闪光正在逐个熄灭——被雪粒击中时溅起的火星，转眼就被吞没在铅灰色的天幕里。
**请继续挣扎**
**在变数还未到来之前**
————《世界奇奇怪怪，而我可可爱爱》————
初见篇 完
王国篇 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