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李玉壶从幽暗嗜杀的状态平复,李建国浑浊的双眸着重看了一眼胡桃桃。
然后仿佛没有听到韩礼的阴阳怪气,李建国沙哑的声音依旧不掺杂任何感情。
“玉壶状态还不错,被煞气全面侵蚀还有一段距离,还可以养更多的杀生煞,这样我们成功的几率会很大。”
韩礼阴柔的眸子隐隐攀上了怒火,李玉壶可算是他从小看着长大。
小的时候可可爱爱的李玉壶对韩礼一口一个“韩礼爷爷”,让韩礼这阉人很是受用。
从辅佐皇帝以铁血手腕登基,到成为大内总管,韩礼可不是善类。
韩礼对皇帝献上了绝对的忠诚,对李建国是挚友同僚之间的情义,唯独对李玉壶是他最为真诚的善意,那是长辈对晚辈的宠溺。
年纪越大,见识的人越多,韩礼就越发的喜欢这干孙女,那是他身为阉人最为珍贵的亲情。
如果说这世间有人把李玉壶杀了,他韩礼绝对会让那人十族皆灭。
可如今,让李玉壶死的是李建国,是当今圣上。
压下心中的怒意,韩礼已经习惯了,这怒火他都压了二十年了。
韩礼转过目光看了看王公匡,王公匡仿若未觉,依旧是一副沉着坚毅的模样。
李建国也将视线移到王公匡身上,看了看王公匡腰间的长剑,正是李玉壶在他那家小客栈留下的那把。
“这把剑和那把刀常年在玉壶手中,一方面压制着玉壶的煞气,一方面也被煞气滋养,已然与玉壶杀生煞同源,你可以把这把剑送到蜀山。”
“届时用此剑配合蜀山的‘御剑术’,可直接绕过玉壶的杀生煞,完成计划的最后一环。”
“不过为保险起见,你还要想办法拿到玉壶的那把刀。”
韩礼与韩公匡都没有说话,他们心里都明白,李玉壶完全被煞气侵蚀的时候,这剑与那刀将是唯一能在杀生煞护体的情况下杀死李玉壶的武器。
只要那时李玉壶身死,她所豢养的“杀生煞”将会被全部泄出,届时滔天无根的煞气会成为他们完成最后一步的关键。
“皇都那边,赵王也好,太子也罢,你们随便挑一个造反,最好两个都反。”
“那些隐世教派为了请动黎百人,甘愿献出长生令,这想法属实不错,既然如此,我们再添上一把火。”
“放出消息,任何人,只要杀死刘瑶瑶者皆可得‘长生令’,让更多的人往皇都去。”
“还有草原匈奴那边,现在也是草长马肥的时候,会有些动作,不能让他们乱了计划,韩总管回京后可请示陛下主动击之。”
“至于秦曼妙,虽然刘瑶瑶是她的杰作,她明面上是我们的合作者,但她不可全信,莲华圣教跟脚颇深,我决定让山海阁入局以制衡秦曼妙,这得我亲自去。”
……
李建国一连说了很多,然后又看了一眼胡桃桃。
“这胡桃桃似乎能让玉壶稳固心神,暂时让她留在玉壶身边陪玉壶走最后一程吧,另外谨防些池云露,她可能带有秦曼妙的暗招。”
说完,李建国身体渐渐变成泥塑,然后“哗啦”一声碎成一地的泥土,消失不见。
良久,韩礼才躬身向王公匡行礼,神情毕恭毕敬道:
“陛下,玉壶就必须得死吗?”
谁也想不到,在江湖上成名已久,跟脚清楚的王公匡,会被韩礼称呼为“陛下”。
李建国走后,王公匡浑身的气质也产生了变化,帝王的气势使得他不怒自威,他正是大汉天子刘玦。
“韩礼啊,朕记得这还是你第一次向朕提出质疑。”
“老奴惶恐!”
王公匡双手背在身后,他悠悠长叹一口气。
“哎,当初与李建国结识的时候,朕便被李建国口中的‘依法治国,以人为本’的说法惊奇。”
“虽然算不得高谈阔论,但从李建国口中描述的那个世界中的几个国家来看,朕觉得那才是国家应该有的样子,才是人应该活的地方。”
“朕信服,朕也向着那个目标努力,而今朕称帝三十年有七,可什么都没有改变。”
“大汉还是那个大汉,人间还是那个人间,起初我也以为是时间太短了,可真当面临着大到士族、宗亲、地方豪族,小到县官、乡绅、民间族老……等等各种阻力的时候。”
“朕觉得,别说三十七年,就是三百七十年大汉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本来前十年,朕还有李建国相助,可自从他妻子去世之后,李建国已经疯了。”
“朕如果今天敢不支持李建国的谋划,他明天就会找朕拼命,这大汉没有人能阻挡这个疯子。”
“不过他疯归疯,他的谋划我还是很认可的,能将那些阻力全部破碎的方法,只有引来一个让天下胆寒的变故。”
“至于,往后的新大汉是什么样,朕不知道,但比这江湖人无法无天,士宗大族为所欲为的大汉,又能差到哪里去。”
说完一大串的话,王公匡顿了顿,问向毕恭毕敬的韩礼。
“你可知朕这化身为何叫王公匡?”
“恕老奴愚钝,老奴不知。”
韩礼确实不知道,刘玦取名王公匡的含义。
“李建国和朕说过,他所在的那个世界也有个大汉,那里的历史中,有个叫王巨君的篡了汉,虽有些改革之新,可终究是跳不出汉制,不过是换了个皇帝。”
“而朕要立国为公,匡正万民,彻底将这汉制从根上给颠覆了。”
“老奴相信陛下。”
韩礼内心也是五味杂陈,他只是个内侍,他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抱负,可他的陛下有。
王公匡忽然发出无奈的笑声,
“不觉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你我还是青壮模样,李建国却已经成了老头,呵呵呵。”
韩礼也是一阵唏嘘,当初他们几人在江湖上闯荡逃亡的时候,那关系是何等莫逆,如今什么都变了。
“老李不想用长生法,开仙门是他渺茫希望的执念,想必已经是存了死志。”
“是啊,他是存了死志,纠结悲怆的反倒是我们,牺牲流血的却是诸多生民。”
李玉壶与胡桃桃腻歪了好一阵,又不能真的在空中做些什么,不上不下的终于是分开贴在一起的美艳娇躯。
“这城外好像被人布下了阵法,那些江湖人是出不去了。”
温存过后,胡桃桃这才后知后觉的感知到。
“嗯呐,他们出不去了,就只能杀了,毕竟说出去的话得做到呀。”
“将军不要杀了啦,妾身现在好有感觉,我们先回房里弄好不好嘛。”
胡桃桃挽着李玉壶的胳膊,语气浪荡,尽是入骨风骚,她真怕李玉壶又如方才那般,被侵蚀神志。
一直在感慨岁月,情绪激昂的王公匡听到这话,嘴角忽的一抽,脸色也是一僵,然后强作镇定。
“韩礼啊,把阵法撤了吧,试探到这种程度也足够了,给玉壶孙侄女最后一些平静时光吧。”
“是,陛下。”
一切对李玉壶有利的韩礼都愿意做,当下也不犹豫,取出一方罗盘,指尖光华流转,转瞬间天地波动般的一颤,那让诸多江湖客焦头烂额的“三茅宮假山大阵”便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