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在我的记忆中,扮演这个角色的人物总是带着一张伪善而慈善的脸,她不会责骂我、不会鞭挞我,就算是我无理取闹,她也总是沉下心来开导我。这就是所谓的母爱吗?如果这就是爱的话,为什么会在十岁时,突然失踪呢。
“妈妈…你要去哪儿”
“对不起呐,我…我也有我要追求的幸福,我把青春的十年都耗在了你的身上,这一次,我…”
名为母亲的角色痛苦的跪在地上,她面色狰狞地将名为女儿的角色拥抱在怀中,仿佛只要这一刻拼命地道歉,十岁的女儿就能理解其中的意义。实际上,女儿的心中有何想法呢?不知道,或许只有迷茫和呆滞吧,毕竟在女儿的世界里母亲就代表着全部。
“妈妈…”
“抱歉呢,你的世界就算没有了我,也还有倚靠吧?我…我是个不称职的母亲,你就尽情的憎恨我吧,我…我的人生都被无趣和烦躁束缚着,我不想就此度过一生,原谅我吧,不…尽请地憎恨我吧,毕竟这是我的选择。”
尽管说出了道别的话语,但母亲依旧不想松开了女儿的身体。如果她不是深爱着女儿,临近诀别时也不会如此痛苦;我明白哟,所以现在、此刻的母女之情对我来说才是无比甘甜的果实。但如果让两人就此分离,这道美食也会转瞬即逝吧?虽然我的过去没有人干预,但现在的这一刻,我还在这里,所以我来到了母女二人的身边。
“桐子,把孩子一起带走吧。”
“澪大人…”
“听我的话吧…尽管我想独占你全部的爱,但我不想让这孩子憎恶你一生啊。”
我将手搭在母女二人的背上,轻抚着沙月的后背,“桐子,相信我吧。我不想让这孩子最终变成跟我一样的烂人啊。”
“啊…”
身为母亲的沙月的另一只眼睛终于看清楚了我这个人,就连方才与女儿告别时的呜咽声都停止了,此刻的沙月正以一个母亲的眼神看着我,并且她总算明白了我想挽留安歌的真心。于是,发愣的沙月终于点头表示答应。
皆大欢喜,皆大欢喜,这盘美味的点心总算让我保住了。
只不过,当我正准备将跪在地上相拥着的母女抱住时,脏乱房间另一侧,醉酒的男性还在任性的用魔术与我的灵侍、不,是小叶子的灵侍战斗着。只不过男性满身的伤痕都是他自己的攻击被琉璃盾反弹而造成的。
“精灵!你就是恶兆!就因为我伤害了你的妈妈,所以你就要来夺走我的一切吗!” 清水的声音虽然尖锐如同野兽的嘶吼,但由于房间内布置下了能屏蔽声音的魔术结界,因而除了房间内的人之外,没人能够注意到。
“胡姬!都是因为她!那个贱人,就算做了皇后也还是小肚鸡肠,嘴上说着原谅,现在又派你来毁了我!”
“清水先生,我觉得你可能弄错了一个事实哟。”
本打算直接带着沙月和安歌离开这间旧饭馆的,但是清水先生那不论身上多少伤口都顽强不屈的意志让我决定暂时离开沙月,而转过身面向这个男人。明明在过去拥有着的大部分时间里都在酗酒,偏偏在将要失去时才懂得去珍惜和守护。我也许就是为了撕碎这种羁绊才被召唤到了异世界…
“精灵!我要将这件事公之于众,不要以为你妈是皇后,你就能为所欲为!你们说到底也只能是生活在贫民街的贱民而已!”
“我是精灵?呵呵呵嘿嘿…哈哈哈哈哈哈!人类哟,你是要如何糟践自己的双眼才会认为我是精灵的?”
这么说着,我的双手化为了利爪,双腿则化作了羊蹄,伸展开来差不多四五米的翅膀彻底将身后的母女遮掩住,扇动着的翅膀让整个房间内产生了一阵微风。
“啊…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是恶魔哟,人类啊,你知道的吧,恶魔这种存在。被你们封锁在北方草原的存在!”
这一刻,我或许已经变得不再是我了,我就像一个货真价实的恶魔一般,让吓得倒在地上的男人连连挪动着身体。
“不可能!不,不要靠近我!你接近我、拆散我的家庭到底有什么目的!你要钱吗?你要为那个精灵复仇吗!我…”
“目的?复仇?傻货,现在我就让你明白,恶魔最厌恶的东西就是无聊哦。我接近你,没有目的,没有计划,仅仅是为了践行心中的乐趣而已。我单纯地,只不过,仅仅是想要这么做而已哦。没有特别的理由,没有特别的说明,只是单纯地我喜欢你的夫人哟。”
“恶魔…” 彻底看清楚我的真面目后,清水先生瘫坐在地上,仿佛认命一般将手指的魔术水晶扔在了一边,“杀了我吧,反正我是在劫难逃了,对吧?”
“有一件事,我可以对你做出宣告,桐子即日起已经与你解除了婚约,小安也由我来抚养。没关系哟,我会用百年、千年的时间来爱她们,小安我也会视如己出,当然以后就不用清水先生的姓氏了呢。”
“什…!为什么要折磨我,为什么不杀了我…”
“我说过了吧,所谓恶魔啊,是喜欢看蚂蚁在热锅上跳舞的存在,所以我不会杀你。”
“你不杀我,不怕我向警卫报告吗!”
“构陷贵族,这个罪名你比我清楚哟,清水先生。”
我没有伤及清水先生的性命,名义上也只是雇佣沙月去做我的女仆而已。故而在我收起恶魔之相,挽着沙月离开时,我特意为清水先生留下了二十枚金币,有了这笔钱,他至少能在酗酒十年不成问题吧。如果妈妈离我而去时,能为我留下一笔巨款,我的生活也不会像过去那般艰难吧。
……
“妈妈,我…还能见到爸爸吗?”
平民街区的市场上,虽然安歌牵着我的手,但她却是在问另一头的沙月。可能是出于对安歌的愧疚亦或是别的什么感情,沙月并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跟在我们身后,便如同一个真正的女仆。
“会见到的哟,只要小安愿意,随时都能回来跟爸爸见面。”
“真,真的吗?!”
“当然咯,姐姐不会骗你的。来吧,有什么想吃的吗?姐姐都给你买…”
“妈妈…”
显然安歌又在请求母亲的同意,但沙月依旧沉默着没有说话。由于她跟在我的身后,我并无法察觉到她的神态模样。结果在没有征得母亲同意的情况下,安歌最终还是没有接受我的好意。察觉到三人行的气氛稍显尴尬好,我决定还是就此回公寓比较妥当。
“桐子,只要多跟我从这道门进出城几次,就没有警卫再拦着你了咯。”
“嗯…”
听到了沙月没精打采的语气,难道她是在跟我生气嘛?当然,这件事在回到公寓后我也就马上得知了。傍晚回到家时,沙月并未理会我或是安歌,径直回到了厨房内做起了晚饭,大概她是真的在生我的气吧,毕竟是我答应好的不把安歌带回来。
趁着沙月在厨房做饭时,我带安歌去了她的房间。尽管没有事先准备,但好在公寓是个四人间,多余的空房也都有安置。虽说安歌是个十岁的孩子,但在陌生的环境中,她仍然能像平常的态度对待我,尤其是在见识过我的恶魔之相后,这孩子也没有任何的排斥和恐惧。
直到晚饭结束时,沙月似乎都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无论我跟安歌如何劝说,她虽有回应,但多也是无精打采。明明是相亲现爱一家人的第一顿晚饭,气氛却这么僵硬。看着一侧吃饭的安歌,心中稍显后悔,总觉得得不偿失。
深夜,
在确认安歌已经睡觉后,我牵着沙月的手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尽管她对我的态度依旧恭顺,但从言辞间我感受到她是在跟我闹脾气,并且情绪极度低落。就算是这样的沙月,在卧室里还是会主动为我宽衣。趁着外衣被脱下后,我将沙月揽在怀中。
“桐子,是我惹你不高兴了吗?因为小安的事情吗?”
“是…我自己的问题。”
“但你的眼睛里明明在说是我的问题。” 我见到她的眼神躲闪,就算与我相拥,也总觉得她有些心不在焉,“如果你实在不想跟安歌在一起,我可以把她送回去。”
“我知道您给我的已经够多了,但我不想要安歌又夺走我的生活…” 沙月发出了“嗉嗉…”的抽泣声,然后一股脑地将心里话全部吐露出来,“我…就算我是罪人的后裔,我也想要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抱歉,明天我就把她送回去。”
“澪大人,我人生里唯一一桩婚姻,不过是为了摆脱罪人的身份。可婚姻却逐渐成了我的拖累,本以为善良的丈夫骨子里也是个种族歧视者,每日里好吃懒做,除了酒瓶就是赌场,结婚前的积蓄、本还算富足的生活却变得难以维持……”
“沙月,我…”
“希望您能听我说完……” 离开我的怀抱后,沙月拉着我在床边坐下,“平淡、乏味、艰辛的生活让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女儿的身上,我一面想要她摆脱罪人的姓氏,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一面又私下觉得女儿在出人头地后能带我摆脱这日复一日的艰苦。”
“……” 想要说些什么,但沙月此时是身为一个母亲在向我倾诉,对于母亲这种角色,我一向不会应付。
“母亲是不会恨自己的女儿的。只是心底偶尔会抱怨,丈夫都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却能从安歌的心里分去一半甚至更多的爱,每次看到父女二人亲密无间的样子,我就会感到迷失和无助。澪大人,只有在您的身边能让我忘记过去…”
“见识了我恶魔的模样,你愿意舍弃人类世界的一切吗?”
在她的面前,我再次展现出恶魔之相,沙月并没有感到害怕,而是将一只手轻放在了我的那只没有断的角上,被人抚摸头上的角还是第一次。也许这只角就是我体内魔力的聚集处,被沙月轻抚着,体内涌上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刺激。
“桐子…抱歉,我…身体有些…发热。”
“让我…把过去都忘记吧”
果实,
我终于摘取到了这酝酿了数日的果实,苦涩而美味,尽管沙月表面上看起来胆小且懦弱,但她骨子里却有种不服输的坚毅。就算是在缠绵时,她也总是想尽办法要占据上风,她比我想象中的要更贪婪。这种感觉并不是我在向她输入魔力,更像是她在汲取。
直到我注意到她长出了角和翅膀时,时间已经到了凌晨天蒙蒙亮的时刻。接着从窗外招进来的微弱光亮,我注意到沙月身上的变化要比卿姐和田墨萤来的更多也更为明显。
“桐子,年轻了许多呢。”
“真的吗?我只觉得身体轻盈盈的。”
“看吧…”
从床头伸手拿了面镜子放在了桐子的面前。想起了过去世界里看到的一句话,如果我们出生时80岁,然后逐渐接近18岁,人生一定会更加美好。而她此时此刻,正沉浸在这种喜悦和幸福之中。
“澪大人,您真是…给予了我太多太多…这教我如何偿还…”
“这是恶魔的交易呢,千年、百年都一直在一起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