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与勇者,不共戴天的两种生物,只要亲眼见过的人总能明白这一点。
自半年多以前,安洁从精灵之国远赴帝都见到萧楠的第一眼,她就能看得出,这个女子正处在人生的迷茫之中。若不是依靠着白澪,别说是勇者,或许就是做个普通人对于萧楠来说,都是极为困难的。
“但是,还是不行吗。”
安洁叹息道。自来到这座岛上,失去了白澪这个依靠,萧楠就一直处在不稳定的一蹶不振状态。如今好不容易重拾自信,众人却不得不面对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勇者与恶魔的冲突。
“抱歉,我没想伤害您。”
“没关系哟,妾不过是灼伤而已。”
从半天前,恶魔们与勇者就在彼此配合着训练,这是勇者亲自提出的。萧楠不希望在战斗时,因为体内圣光气的不稳定而波及到多萝西与朝雨。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多萝西是吸血鬼,很容易就会被萧楠的圣光气波及灼伤,而朝雨和桐子虽是魅魔,有白澪赐予的魔力加护,但在被圣光力波及时也显得吃力无比。
“不能浪费时间了,潜入行动交给我与萧楠,你们三人只要扼制住敌人的援助就好!” 最终,安洁打断了众人的练习,如此提议道。
“不行!你们…不,我必须要跟去!”
“我也要去,主君的安全不容忽视。”
安洁的话一出,桐子与朝雨几乎同时进行了反驳。萧楠与安洁明白其中的意思,所说她们是有共同目标的伙伴,但桐子和朝雨却是与白澪同一种族的家人。恶魔们虽说已经妥协了,但对勇者与精灵还是抱持着谨慎吧。一想到自己与白长官的距离还是很远,她的心情变得落寞。
“安洁,不要多想,她们没有恶意。妾能看得到,她们不过是处在焦躁与不安之中而已。”
“多萝西小姐。” 安洁很感激这位及时出现的抚慰者。
“没关系,距离夜晚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再试试吧。如果不能控制体内这股力量,我也有可能会伤害到澪。” 萧楠来到众人之间,继续说道,“之前,每日每夜照顾我,澪一定也在忍受着。要是我能早些察觉到澪是恶魔,就好了…”
“主人瞒着您是有自己打算的。” 桐子回话道,“虽然我心中不忿,但我能感觉到主人照顾您是乐在其中的。”
“您无需抚慰我,我…一定会做到。不论是将澪救出,还是保护你们不受伤害。我能做到的,我们继续练习吧。”
最终,恶魔们与勇者重新开始了磨合。安洁则盘坐在地上,她投射出潜入目标的地图,寻找着潜入逃离的最优路线。按照多萝西与朝雨的意见,澪或许会在这座城市里最高、最显眼、最华丽的建筑之中。因为作为上个世界(剧本)核心的多萝西,就在岛上最华丽的城堡里度过了千年。
而这座城市里符合多萝西预期的建筑只有一座。
“花园大道431号。”
这座城市里最高的大楼,就算是高楼林立的城市里,这座公寓也是独树一帜的感觉,并且这也是萧楠所住的公寓。大恶魔曾化身为朝雨的祖母在朝雨的身边潜伏了千年之久,这次就算潜伏在勇者的身边来个灯下黑也不是没有可能。正因为可能遭遇大恶魔,萧楠与众恶魔们才在公园里孜孜不倦的练习。
傍晚,
在去就近的饭馆稍作休息和进食之后,潜入作战开始了。
“楠,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不必顾忌我,就算圣光会把我杀死也无所谓,一定要救下主人。”
“我也是!” 朝雨说道。
“我会救下你们所有人,我…能做到的。”
安洁与多萝西相视一眼,多萝西也看出来了,勇者紧张过度了。但她们二人没办法做出什么有效的对策,毕竟萧楠心中这根紧绷的弦断裂的话,她的心会再次跌入深渊吧。
“不只为了现在,更要着眼于未来。安洁小姐,关键时刻就拉她一把吧。这是只有你的立场才能做到的事。”
“我知道了。”
不过,就在众人做好了生离死别的心理准备,彼此勉励一番到达了公寓楼下后,却没有遇到任何阻拦。除了人类的保安和警卫之外,没有任何超自然的存在。
“是我们弄错目标了吗?” 安洁发出了疑问,“我身体里的魔力探测装置,并没有发现这座楼的魔力异常。”
“去最高层吧,妾认为就在那里。”
“从电梯走吧。”
电梯,过去身为通用机型在安定区执行任务时,安洁也曾坐过类似的工具。看着电梯外的夜景,她心中暗自感叹,这个世界人类的科技水平似乎也没有她想象中的差劲。不过,随着电梯越来越靠近高层,她体内的探测装置也逐渐感受到魔力的浓郁。
“九十六层快到了,大家保持警惕。”
萧楠的声音似乎让电梯内的声音变得凝重起来,同时,安洁也注意到越是临近顶层,周围的迷雾就越浓厚。直到“叮”的声音响起,提示众人已经到达了目的地,电梯门最终缓缓打开了。
“这,这是…”
最先感到惊讶的人是萧楠,当然如此,因为本是她熟悉的公寓楼在电梯打开的那一刻,呈现在安洁她们眼前却是一间古典的房间,周围的装潢也与现代都市大有不同。
“这是妾的房间,妾的城堡。果然又回到了原点。” 多萝西说道。
经过一条封闭的长廊,多萝西为众人拉开了门。一名皮肤稍显褐色的幼女正等候着众人,安洁脑内的安全警报已经嗡嗡直响了,说实话就算是她换上了安洁原型机的身体,在面对眼前的幼女时,仍然感到了深不可测的危险。
“汝等还是来了呢。” 面对戒备的勇者与恶魔们,幼女倒是悠然无比,“尽管看过那些记忆,依旧要违背祖母我的意思吗?小朝雨”
“我…”
“多萝西呢?小朝雨你把那些事告诉她了吗?”
“蕾克?”
“小妤,我…”
“为了救你的主人,宁愿抛弃千年的情谊吗?嘻嘻嘻…” 幼女的嬉笑让房间内的众人感到了无形的压力。安洁虽不知恶魔说了些什么,但多萝西在注视了朝雨数秒之后,情绪意外的冷静了下来。
“朝雨,妾不怪你。妾相信你…”
“抱歉,小妤。等这件事结束,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嗯,妾明白。”
“嘁,无聊~我还想看汝等互相猜忌,血流成河呢。读取记忆、读心术什么的,太犯规了。”
“你是…那时候的转校生贝贝吗?你是她,对吧…” 萧楠打断了幼女的自说自话,问道,“怎么看起来小了一圈。”
“勇者,这…都怪你哟。” 幼女表情忽然变得冰冷,“你这家伙,是我小看你了。竟然有勇气跳楼,都怪你,莉莉丝的心又开始变得不稳定!都怪你!”
“您是为了安抚失控的白,才不得不消耗自身大量的魔力吗?” 多萝西追问道。
“正是如此,都说了读心术什么的太犯规了。”
“我要把澪救回去,你若是阻拦,我!”
“杀死我吗?就算我消耗了许多的魔力,捏死你也是轻而易举哦,勇者。” 幼女化作迷雾,忽地出现在了萧楠的面前,“就算是鸢尾,我也不放在眼里。何况你个初出茅庐的小勇者。”
“唔…”
“但是,今天我不会与你们战斗。莉莉丝沉睡之前交代过我,不要伤害她的人。正因为这样,我才让你们在迷雾里为所欲为啊。”
“沉睡…什么意思。” 见到萧楠的身体开始颤抖,安洁发问道,她的发言也让幼女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啊~精灵,我多久没见过精灵了呢。不过,你们还真是跟人类一样卑劣呢。我原本以为,这座城堡已是惨绝人寰了。”
幼女又化为了迷雾,它通过安洁的口鼻似乎进入了安洁的身体,随后幼女出现在了安洁的身后,“宁愿原本的肉体,只剩脑,也要获得力量吗?”
这次轮到安洁语塞了,她的身体结构早就被这怪物看穿了,只是幼女依旧在喋喋不休的讲着,“多萝西,你也看到了吧。如果没有我的迷雾保护,你或许也套上铁皮了哦,嘻嘻嘻。”
“恶魔大人,我们此行是为了接主人回家,无意与您为敌。” 这次桐子的话又将幼女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别处。
“你是莉莉丝可爱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孩子呢。桐子,放心吧,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会把莉莉丝帝都的孩子们一并接到迷雾里来。届时,汝等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就算大陆重燃战火,汝等也能够安居乐业。这也是莉莉丝与你们共同的梦想,不是吗?”
“话是如此…没错。”
恶魔的呓语,事到如今安洁才体会到了恶魔的可怕之处,根本不用战斗,仅仅三言两语便让在场的众人消减了大半的斗志。只是,幼女接下来出乎意料的举动又让众人感到不知所错了。
“莉莉丝,就在那里。汝等想要带走她的话,尽管去吧。”
幼女散开了眼前的迷雾,率先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有成人高度的透明容器,容器前白澪正沉睡于此。只不过,她的双脚与双手都被来自房间内四个方向的铁链锁着,正在此时,不知从哪里响起了钟声。
“正好现在是10月5日,我给你们一日的时间,若是唤醒莉莉丝,自然带走她便是。若是到最后都没有成功,多萝西,汝知道10月6日会发什么事,对吧。”
“迷雾会将世界的时间重置。”
“没错,到时候我会彻底清除汝等的记忆,直到莉莉丝厌恶为止,汝等就在我的迷雾中度过幸福快乐的千年吧,嘻嘻嘻。” 幼女彻底化作了迷雾,离开后,从远处传来这么一句话。
“对了,这铁链是莉莉丝的自我约束,勿要担心。她若是解开了心结,铁链自然会消失!”
恶魔离去了,桐子与萧楠冲到了白澪的面前。而最先跌倒在地的是多萝西。
“朝雨,那后面就是妾的存在吗。你从大恶魔那里,看到了什么样的记忆呢?”
“这座岛原本是人类的研究所,在大陆人类节节败退时,这里的人类们为了研究出针对恶魔的秘密武器,利用了在战争中失去父母的孩子们。他们…” 朝雨哽咽了。
“说下去吧,妾没事。”
“在人类看来,莉莉丝钟爱女性这点匪夷所思,他们不理解恶魔所思所想,故而想要创造出能够看穿恶魔所思所想的武器。只要能够掌握莉莉丝的行为逻辑,那么就有控制她的可能。”
“所以,才创造出了妾读心的能力吗?”
“嗯,人类为了更好的施加各种术式,剔除了你们身上多余的部分,最后只留下了脑。但活下来的人,只有你一人。若不是贝西卜最终占领了这座岛,通过嘉丽桃为你的容器注入了吸血鬼的血液,你也不会存活太久。”
“是这样吗。”
“我与你在岛上初见时,那个时候你还是个小孩子吧。贝西卜通过迷雾,重新为你捏造了身体,若是…迷雾消失,或是大恶魔失去了兴致。你就只剩下了…那里的脑了。”
安洁顺着朝雨的目光,看到了白澪身后容器内的大脑,“因为有了吸血鬼的特征,你不会死去,只会保持这个状态,一直活下去。这是贝西卜告诉我的全部。小妤,对不起…”
“两位,虽说我插话不合时宜。精灵之国大概能重新为多萝西小姐重塑肉体。” 安洁知道这一点,因为她的状态与多萝西如出一辙。
“精灵之国不会帮助妾的,妾是魔人,没有什么种族愿意接纳我这种怪物。” 多萝西的脸上掠过一丝阴霾,不过很快她便恢复如常,“总之,现在还是先专注在白的身上吧,她跟妾有过契约,会让妾解脱的。”
解脱,此刻的安洁与朝雨都相信如果是那个人的话,肯定有办法拯救多萝西的。于是三人将袭击的目光投向了白澪处。这时候,她们看到了,萧楠正将澪揽在怀中,口中低语着什么。
「澪,求求你,醒来,快醒来啊!……这样下去的话,可能……就无法挽回…了。这个世界并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