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雪下的愈发大了起来，可谓真正的鹅毛大雪。看样子，也没有一丝要停的趋势，符湛雨甚至可以预见到今晚一定是个漂亮的白夜，一切的一切都将在月光的映照下昏黄发亮。
宗门内统一的布制靴子靴头有些湿润，但是内里却感受不到湿冷的感觉，符湛雨一步又一步的踩在台阶的厚厚积雪中，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她用手指擦了擦眉毛上的融化雪水，抬头仰望。
她，符湛雨，是冬试日的最终获胜者。所以，她有资格，去面见那位该死的掌门人。
哦。这里的人不管他叫掌门，而是管他叫，宗主。
登上台阶的最高层，缓缓推开厚实沉重的大门，她一眼就看向了大殿内，那高高的主位上，有一个人背对着她。
空旷的大殿内，尤其是在这种天气时，无论如何都是应该非常阴冷的，可是符湛雨却感到了非常的温暖，她注意到大殿的每个角落都燃烧着火盆，她还注意到，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香火味，让她有一种在寺庙的错觉。
“辛师兄，冯宗主在哪里？”
符湛雨深呼吸一口气，她坚定又清脆的声音响彻在大殿之中，不看她的容貌，听起来倒像是一个少年人的声音似的。
是了，那坐在主位上的，并非是冯秋，冯宗主，而是辛华。
符湛雨一眼就能看出来，只是她还没有意识到到底是什么情况。
坐在主位上的“冯秋”愣了一下，站起了身，他面对着符湛雨，他果然是辛华。
只是，此时他的脸上没有了谦卑的表情，反而有些奇怪，他叹了口气。
“符师妹，我到底是应该称呼你为符湛雨，还是，符清。”
符湛雨张了张嘴。她的表现倒是让辛华感到些许的出乎意料。
不，也不是那么的出乎意料，如果符湛雨那张脸上会看到激动和不可置信的表情，那才真的教人感到奇怪。
“是冯秋告诉你的？”
符湛雨紧接着问道，这次她倒是没有再称呼什么“辛师兄”了。
“不是，是我自己猜想的，而且，我猜想的没有错不是吗？”
辛华很冷静的回答道，他毫不避讳的自信打量符湛雨的漂亮面庞，就如同手中把玩着的精致瓷器一般。
符湛雨再愚钝也能明白此时的情况有些不太对劲，更何况，她本就不是一个愚钝的人。
她的手搭在了剑柄上。
“那冯秋呢？”
也不知道是什么机关，总之，辛华勾了勾手指，就听到大殿的一处角落，一块儿黑色的布哗啦一下子被掀了起来，露出了藏在背后的东西。
那是一个人，一个美艳的少女。那人符湛雨认识，她正是辛华名义上的妹妹，辛幼白。
她此时身着黑色的高开叉旗袍，腿上不知穿着什么材质的薄布，那东西用薄布称呼似乎不太合适，更像是什么蚕吐出来的丝编织在一起。此外，她的手上拿着……鞭子。
无论怎么看，里面都不像是有穿别的东西呀，再结合辛华此时的态度与语境，符湛雨几乎是想都不用想，就猜出了眼前人的真实身份。
“冯秋。”
符湛雨无比悲哀的看着辛幼白。
辛幼白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变得更白了些，在听到符湛雨对她的称呼后，她先是失神了一阵子，而后又咬紧下唇，用坚定的目光看着符湛雨，就好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老冯啊，你穿这身还挺漂亮的，但是，身不由己吧？”
符湛雨淡淡说道，她也没等冯秋回话，就将目光再次看向了主位上的辛华。
她明白，此时的话事人就是这位辛师兄了。
“所以，辛华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呢？冯秋是你的师父吧，你为何要如此对待她呢？”
符湛雨指的是辛华为什么要让冯秋变换成这般姿态，至于别的一些事情，她还不晓得。
辛华的表情倒是十分的随意和自信。
他显得非常有耐心，和符湛雨慢慢解释起来。
也是，那么大的筹划，那么大的计划，那么完美的执行，如果没有一个人分享的话，那岂不是锦衣夜行，到底有什么意思？
曾经辛华以前看话本，还觉着反派话多被翻了盘，只觉得那反派脑子有坑，可是真当这个角色落在了他身上的时候，他才能感觉到这番多余的话是多余的有必要，多么的舒爽。
他确信符湛雨，以及应晨绝无法反制。
况且，他还有些别的目的。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早在十五年前，我就在筹划今天的事情了，这个女人，或者说，这个男人，这个不男不女的人！”辛华的口吻充满了羞辱的意味。“她害死了我的亲生妹妹，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复，也是为了改变现状，不让悲剧再次重演。”
辛华说的话充满了激情，符湛雨确是冷冰冰的打断他。
“你说的话太抽象了，我听不懂。”
这时，冯秋说话了，她叹息一声，将当初的事情给完全说了出来，她所说的，是曾几何时的宗门规矩，这个规矩延续至今，那就是最典型的优胜劣汰。
这样的规矩其实无论在哪里都是有执行着的，无非是明着还是暗着。
当符湛雨听说，那辛幼白为了不给兄长造成拖累，果断自尽时，她不屑的嗤笑了一声。
“废物。”
冯秋脸色一变。
“噼啪。”
在辛华手边的扶椅把手顿时炸裂，露出里面的木渣。
“读书有读书的才能，修炼有修炼的才能，没有那个才能却强行向着那个方向考虑，碰的满头包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吗？更何况，她年纪轻轻，还指不定会有什么奇遇之类的事情发生，结果她却选择了自我了结，这下子好了，她什么希望什么结果都没有了，因为她亲手葬送了自己的未来。这样漠视自己生命的人，还徒留亲人痛苦的人，在我看来就是废物中的废物，我是不会多看这种人一眼的。”
辛华瞪大了眼睛，“你懂什么！”
冯秋十分紧张的看着符湛雨。
“我不懂，毕竟我不是亲历者，有句话叫做，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是信奉这句话的，可是前提是，我没有被卷入其中，可是现在的情况就是。”符湛雨抬手看了看，“我也被卷入其中了，那我就可以多说些什么。关于你的想法，实在太好猜，你所想的，大概就是，错的不是你妹妹，错的是这个世界，对吧。”
辛华呼吸急促，他站起身，快步走到符湛雨面前，以极快的速度伸出了手，掐住了她的脖颈，将她捏的脸色通红。
“你找死。”
如果符湛雨说的更尖锐一些，那她现在就可以说“你急了你急了，你被我猜中了”等这样的话。
但是那样说的话，她就死定了。
符湛雨挣扎着说道。
“你想创造的世界，实在是太过理想，你想强调的，无非就是公平二字，然而，这两个字，从古至今，从今日到未来，都永远不可能真正实现，我佩服你的理想，毕竟这个世界就是由一群充满理想的人所建立的，他们前赴后继的建设，然后凄惨的死去，背上污名，又或者是被后人毫无意义的传颂，直到继任者再次出现，周而复始。你想为了你妹妹改变这个世界？在我看来，那是不可能的，你，也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家伙，但是，你这个可怜的家伙确实有可取之处。”
符湛雨说得义正言辞，实际上，她还是拐着弯的夸了夸面前的男人。
正如她之前所说的那般，活着才有希望，死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她可不会为了一时间的口舌之快送命。”
“咳咳。”
符湛雨捂着脖颈，她坐在地上。
辛华果然松手，他回到了主位上。
“我会做到，我可以做到，我已经做到了，我是紫云宗的继任者，我会向世人证明，我是对的。”
“你要完成你的理想，关我什么事情，我不会把事情说出去，把我放了。”
符湛雨站直了身体，她理直气壮的求饶道。
辛华摇摇头。
“这个世界，实力为尊，先天纵然是让很多人仰望的境界，但是对于我来说还远远不够，只有仙人，才能取得一定的话语权。为了达到我的目的，为了我的理想，我需要符师妹你付出些许的代价。”
“你要采补我？”
符湛雨面色毫无变动，这实在太好猜。
“嗯，是的。我给你的功法，实际上不止是两卷，我手里就有第三卷，只是和你无关。这功法，就是用于采补的，只是这采补需要个前提，需要被采补者完全自愿，又或者是，道心损毁，心如死灰。”
辛华十分认真道，实际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没什么需要隐瞒的了。
“你要找人轮我？我不在乎。”
符湛雨歪着头。
“符师妹那么可爱，我怎么能找人轮你呢？但是，有一个人确实可以的。”
“你说应晨？我也不在乎。”
“呵呵，如果，应师弟在知晓你的真身情况下作出那种事情呢？”
符湛雨的心跳快了一分。
“那不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