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湛雨本是不想砍辛华的手臂的,这么好的机会,不把他那颗头颅砍下来着实说不过去。只是辛华不知哪来的力量,硬是挣脱了应晨的腰刺,用一只胳膊的代价挡住了符湛雨的致命斩击。
绕是如此,他此时的下场也极为凄惨了,他不是平白挣脱应晨的腰刺的,应晨的剑几乎把他半个身子给划拉了开来,他还少了一只臂膀。现在的辛华,就那样靠着大殿的殿前红柱,俨然一副进气少出气多的模样。
刚刚的挣扎似乎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
他无力的看了一眼符湛雨,又看了一眼应晨,他惨笑起来。
“你俩本就是计划外的产物,我应该按部就班的,不应该太过贪心……真是可惜,我的计划就差一步了,只要我能成为紫云宗的宗主的话,我一定,可以创造出一个相对公平的世界,真是可惜。”
即便到了现在,辛华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就算是有,那错误大概就是招惹了符湛雨,又或者是,没想到会在这里出现意外。
“早知道的话……就……可惜,从来没有什么早知道。”
为了防止意外的再发生,也为了结束辛华的痛苦,应晨回头望了一眼自己的师父。
结果符湛雨看也不看他,这让应晨感到极其的尴尬。
不过这也算是一种默认的态度。
真气汇聚在剑刃之上,应晨看了一眼辛华,蓄势待发。
辛华也一副认命的态度,呆呆的仰望着天空。
“去!”
应晨喝了一声,真气如同利刃般离剑,只是在最后一刻,他瞳孔猛地一缩。
倒不是辛华死灰复燃,而是辛华的面前,辛幼白张开双臂,缩着脑袋,阻挡在了他和辛华之间。
“轰”一声,剑气擦着辛幼白的身体,带起了她的发丝和衣裙下摆,辛幼白身后的大殿爆发出一阵剧烈的烟雾,可怜这千百年的建筑今天遭了如此大难。
注意到自己没事后,辛幼白立刻冲着符湛雨喊道。
“请饶他一命,他已经废了一只胳膊,身体也遭受了重创,绝无继续作恶的能力了!”
这话一出,应晨目瞪口呆,他的视线不断在两位幼女“师父”身上移动,最终将视线落在了符湛雨身上,只要符湛雨点头,又或者是有其他暗示举动,那他就会毫不犹豫。
辛华咳了一大滩黑血,慢慢道。
“假仁假义。”
符湛雨沉默了一阵子后,“为什么?”
老实说,她这么倒霉,是因为冯秋,也就是眼前的这个“辛幼白”,可是她能够得救,也是因为冯秋,更何况,老冯本意不是坏的。
是非曲直,符湛雨还是能分的明白的。
所以,她还是想听听。
“为什么?”
“为什么什么的,我就问你,符清,如果你现在是我,躺在你身后的,是应晨,你能允许别人当着你的面斩杀你的徒弟吗!”
辛幼白声嘶力竭喊道。
符湛雨又沉默了,她今天沉默的时间特别久,她感觉自己的脚丫子冻得有些麻木了,可是心里却是泛起了一丝涟漪。
她真的很想问问,即便是辛华对冯秋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冯秋也能原谅,也能饶恕他吗?
可是她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也正如冯秋所说的那般,如果作恶者是应晨的话,她,也不会下手,即便应晨千错万错,那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小孩。
辛幼白又看向应晨。
“师父让我杀,我便杀,师父不让我杀,纵然我那么讨厌辛华,那我也不会动手。”
应晨十分光棍地说道,他转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将剑收入剑鞘,抱在怀中。
符湛雨的沉默反倒是让冯秋产生了些许的误解,她扑通一声跪下来。
“求你,他是一时间想差了,做错了事情。”
说完,她就想额头死死地抵在地面上。
“咳咳,咳咳,贱人,我是筹备了很久的,才不是行差踏错,你要杀便快点杀我,要不然你等我站起来,我还是会动手,我要将今日的痛苦千百倍的报复回来。”
辛华看到辛幼白跪在地上,他十分激动,瞪着眼睛骂道。
符湛雨叹息一声,她径直走到辛华面前,辛华扬起脖颈,眯着眼睛,似乎是在告诉符湛雨。
“往我这里砍。”
冯秋回过头看着符湛雨,她仍旧跪在地上,满眼希冀。
符湛雨当然不会动手,她只是轻声说道。
“你其实不是那么恨冯秋吧?毕竟,她早就没什么用处了,你却没有杀死她,一个无用的家伙,却给你带来了这么多变数。如果,你一开始就将她杀死就好了?你一定不止一次这样想过,但是却从未动手,即便是刚刚,你也只是一剑让建筑倒塌,并未真正的伤害她。”
听到符湛雨这话,冯秋(辛幼白)怔住。
“你放屁。我留着她,是因为我想玩弄她,就和我想要玩弄你一样。”
符湛雨也不恼,她想,她已经看穿了眼前的这位,并且了解了前因和后果。
“在你和你妹妹最需要帮助的时刻,没有出手帮助,所以你怨恨冯秋,恨她不为所动,所以心生歹念……至于之后的事情我不了解,我也无法了解和不想了解。总之,这件事就是一切的起因。再然后,你发现,你其实对她的怨恨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深刻,或许就连你自己也意识到了,自己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但是大错已经铸成,无法回头,不如干脆一条路走到黑。”
辛华先是呆愣,露出茫然模样,随即又死死盯着符湛雨,嘲笑道。
“你不去酒楼当说书先生真是可惜。”
“倘若我说,冯秋当时并不是不为所动,甚至是已经为你妹妹找好了退路呢?”
“你什么意思?”
符湛雨从怀中掏出小盒,打开小盒,又从中掏出了一张薄黄纸。
那是一份房契。
“冯秋,在很多年前,曾经匿名购置过山下的一处房产,看这房契的介绍,那是一栋带院子的小房子。只是他付了钱以后就没有再来认领过这房产……你也知道,冯秋贵为一宗之主,他也不需要也没必要委身与那么小的一处别院。”
“你要表达什么?”
符湛雨将房契拿到辛华眼前。
上面赫然写着,房契的持有者是辛幼白,落款时间为十五年前。
辛华张着嘴巴,看了看冯秋。
“这就是你师父为你妹妹找的退路,只是可惜,你妹妹性格刚烈又要强,而你师父,也是一个一声不吭,不到最后一刻不和你说清楚的要强角色。我想,冯秋当时想的是,如果山上待不下去,那就安排你妹妹住在山下,一样方便你们兄妹团聚,结果……”
“你为何不早些说!”
辛华冲着冯秋吼道。
“我是一宗之主,我怎么能告诉你这种事情啊,被其他弟子知晓,他们会怎么想?我只能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呀。”
冯秋流着泪。
“如果能早些拿出这张房契的话……”
辛华低着头,喃喃自语。
“没有用,正如我前面所讲的,当你踏错第一步时,就已经如同高山滚石一般了,就算拿出这张房契也丝毫阻止不了你分毫。有些东西,就只有在驻足的时候拿出来才有用,有些风景,也只能停下时才会被发现。”
符湛雨毫不客气地说道。
“这样啊。”
“明明,师父和妹妹都是……”
辛华伸出完好的那只手,试图触摸天空,随即,以符湛雨无法反应的速度,从头发上取出发簪,扎向自己的喉咙。
——
“兄长大人,以后,你要成为一个厉害的人,不要再让大家饿肚子。”
“好,好。”
走在前面的,蓬头垢面的少年辛华连声回应,他语气虚弱。
......
“救命,救命,求求你,救救我哥哥!”
一个小乞儿满大街哀求,她身后的墙边,靠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大乞儿。
路过所见之人无不摇头。
正当小乞儿心生绝望之际,一个身着道袍的人从远处的光中走来,教人看不清他的模样。
他站在小乞儿的面前,浑身散发出一股难以接近的气质。
他干净的衣袍和截然不同的气质让小乞儿一下子就明白了来人的身份。
“和我走吧。”
他冲着小乞儿说道。
“至少不会饿死。”
小乞儿先是一喜,随即又摇头,她跑到大乞儿身边。
“我要和我哥哥在一起,求仙人救救我哥哥。”
就连小乞儿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了,被仙人看中,已然是天大的福分,她怎么还能过多要求?
可是即便如此——
“倘若哥哥不能活,我就陪着哥哥一起走。”
......
“不知恩人的尊姓大名?”
走在山路上,小乞儿努力跟上前面人的步伐,他明明怀里抱着一个,走的却如同燕子一般轻盈。
他那干净的衣袍都被染成了黑色。
“冯秋。”
小乞儿暗暗记住恩人的名讳,心想,今后要报答恩人的恩情,绝不教人家有一丝为难。
至于被抱在怀里的大乞儿,他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似乎听到了什么,很快又无力地闭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