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到了?你理想中的,能担当起我大随血脉繁衍的女人?”
御书房内,皇帝身着龙袍,背对着杨炎,他双手负在身后,身上流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气质。
跪在地上的杨炎脸上却不见得有多严肃,他表现的十分轻松。
“回父皇,是的。”
“唉。”
这一声叹息破坏了皇帝营造出的严肃气氛。
“那你什么时候把人带来给我看看。”
“回父皇,孩儿觉得,还不是时候。”
杨炎眨了眨眼。
——
换了身衣服,杨炎从宫城中走出,他径直登上一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
他本就是打算乘着这辆马车前往某个地方的,前来拜会父亲,才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马车行进了许久,最终在一处重兵把守的石堡前停下。
即便是贵为皇太子,想要进入这里,也需要验明正身。
进入石堡的内部,很快,就来到一处向下的阶梯,由前面的守卫从墙壁上取下火把,带着杨炎一路向下。
“殿下,请注意脚下。”
守卫提醒道。
“嗯。”
杨炎应了一声。
周围的墙壁不断滑落水珠,愈往下,周围的气息愈发显得格外阴森可怖,空气中也弥漫着潮湿和霉味。即便是有火把作为照明的光源,周围也依旧显得无比昏暗,让人分辨不清楚周围的事物。偶尔从远处传来的水滴声,似乎是这里唯一的声音,也是对时间流逝的唯一提醒。
这里就是大随的天牢,能关在这里的,无一不是犯了重罪的犯人,可以说,只要是进入了这里,就已经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不过凡事也有例外,就比如,今天新关进来的两人,其实他们并没有什么罪,非要说有什么罪的话,那就是知道的太多了。
“辛华,辛幼白,有人来看你们了。”
守卫狱卒冷冷地喊了一声,而后将火把插在了墙壁上的铁圆箍里面,对着杨炎行了个礼后,转身离开。
“好久不见了。”
杨炎率先打了声招呼,他蹲在了铁制的监牢前,看着里面关着的,邋遢的独臂男人。
“是你,你把我们两个抓过来,是想要做些什么呢?”
辛华变了个姿势,原本他是躺在地上的,现在他起身,坐直了身体靠在墙上。
“其实并非我下的命令派人去逮捕你和你的同伴,而是我的父亲,我这个人,又是十分孝顺的人,自然不能违背父亲的命令。”
杨炎面露歉意,他想着,上次见到辛华那会儿,他还称得上是意气风发,现在却变得如此落魄。
“你的父亲,那就是当朝的皇帝了吧?到底是什么事情,值得一国之主亲自过问?”
辛华询问道。虽然是在询问,可是他满眼都是讥讽,显然是早就知晓了答案,只是想在听杨炎亲口说上那么一遍。
杨炎也不生气,只是淡淡解释。
“自然是我们家最大的秘密,至于是什么秘密,你和旁边那位一直在偷听的那位都应该明白。”
杨炎将头颅看向了右侧,阴暗的栅栏后面,也就是隔壁的监牢中,露出一对明亮的双眼。
她从黑暗中走了过来。
那是一个看起来十分乖巧的女孩子,脸上脏兮兮的。
“冯秋。”
杨炎唤了一声,虽然他是第一次见到冯秋,但是他十分确信。
“我和辛华绝对不会把那个事情说出去的,你能放我们两个离开吗?”
辛幼白表现的十分天真,她信誓旦旦的保证,眼中充斥着一定的希冀。
杨炎摇头。
“承诺,保证,誓言,这种东西最让人信不过,想当初,司马氏指着洛水发誓,可是最后又如何?”
辛幼白坐了回去。
虽然早就猜到会是这么个结局,但是她的眼中还是不可避免的浮现出一丝黯淡。
“我和她,已经快要走出了大随的地界了,你知道我们两个不会将那种事情说出去,这也是为了我们自身。”
辛华将话给接了过去,他慢慢陈述,口气没有太大的波动。
他自始至终都是这么个态度,仿佛和尚一样心如止水,又仿佛,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抱歉。”
杨炎道歉道。
他的脸上透露出真诚。
毕竟这事儿,是因为他的任性,而面前的这两位,却要因为他的任性而付出如此的代价。
看到杨炎这番态度,辛华似乎也无话可说,他慢慢将眼睛给闭上。
但杨炎来天牢里看这两位,可不是为了和他们两个说上几句话,他来这里,是有另外的目的的。
“或许,我可以和父皇求情,但是,我也有事情想要你们两位帮忙。”
辛华十分疲惫的睁开眼睛。
“什么事情?”
“符湛雨,应晨,给我讲讲他们两个。”
“哦,是他们两个啊,他们俩,是我们紫云宗少见的少年天才,我没记错的话,他们两个都已经达到了先天的境界,将来成为仙人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惜,紫云宗没能留下他们两位。”
辛华一本正经地说了一堆废话,杨炎表现的十分耐心,他倾听着。
待到辛华说完,杨炎摇摇头,他起身,从蹲着的状态站了起来,说道。
“不对。你知道我要听的,不是这些。”
“皇太子殿下不妨把话说的清楚一些。”
辛华耷拉着眼皮。
“我想,这么天纵奇才的少年,我却从未听说过,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所以,能教导出这么天才弟子的师父,又是哪位?”
“符湛雨和应晨的师父啊。”
辛华就像是耳背一样复述了一遍,而后呵呵笑了起来,有那么一丝嘲讽的意味。
“我怎么知道呢。我和他们两个相处的时间,不过就短短几个月。”
“符湛雨一进长安,就四处寻找我,她寻找我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个你自己问她不就行了。”
“我问了,她不说。”
“那必不可能,除非,你欺骗了她,没有告诉她,你的身份。”
杨炎顿时无话可说。
他又想了想,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她是否和紫霄教有关联?”
“这个我倒是可以确认,毫无关联。”
听闻这句话,杨炎松了口气。他准备转身离开,却不经意间瞥到了辛华身下的一丝猩红。
也是这时,他才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血味。
这血味他早就闻到了,只是他一直觉得,这是天牢里独有的霉味,并没有往那处去想。
杨炎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辛华一直都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唤来牢头,打开牢房。
杨炎丝毫不顾及内里的肮脏,走了进去,他的身后站着几个紧张的守卫,他们死死的看着辛华。
要是杨炎有什么闪失,他们几个脑袋也不够掉。
“无须紧张。”
杨炎先是宽慰了一番身后的人,而后为辛华检查起伤口。
“这是?”
“送来的时候就有这伤了。”
狱卒连忙解释。
辛华面色苍白,说不出话,杨炎摸上了他的额头,感觉异常滚烫。
武者的体质都是超乎常人的,一般来说,他们不会轻易得病,可是反过来也可以说,一旦他们得病,那事情的发展,就已经来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地步。
再看那伤口,腥臭流脓,周围的创口已经发黑,想要靠着自愈,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即便是杨炎也能判断出,如果辛华再得不到救助,他很难挺过今晚。
反正,他和冯秋本就是要死的,也不差这几天。
想了想,杨炎起身。
他说,“早些死,早些了事。”
只是当杨炎快要消失在这天牢的走道尽头时,他听到身后传来的,剧烈的锁链哗啦声。应该是谁扑到了监牢的栅栏前。
“等等,你别走,你救救他啊……只要你救救他的话,我,我可以告诉你。”
他听到的,是有些清脆的稚嫩女声。
她的声音充满了慌张。
杨炎停下了步伐,他又示意,周围的狱卒和守卫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