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突如其来的夸赞,长安显得有些措不及防“没有人这么说过你吗?”凛一脸不解的问:“你长的真好看啊…你今天穿着这身衣服站在城门口,就像积雪里的梅花一样…”他稍微顿了顿,又接着说:“我以前去过的那些城市里,有各形各色的美人,但是你…”“咳。”长安轻咳了一声,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但他注意到长安的耳根发红时,只歪头笑笑,也没再继续说下去。
茶水有些凉了,长安让人过来换了一壶,躲避着茶桌对面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神:“长安…长安。”凛小声的,若有所思的念着:“这是个好名字,谁给你起的?”“我的…母亲。”长安艰难的挤出后面的那个词,那个女人对他并不好,长安这个名字,只不过是让下人随意翻查的罢了。“真好啊,长长久久,国泰民安。”长安不解的看向他,在眼神对视的一瞬间又好像被烫伤一样,快速的把眼神转向别处:“…使者大人的名字也很好听。”看到他的反应,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回应道:“叫我凛就好,这并不是谁赋予给我的名字,而是生来就有的,就像代号一样的东西。”他抿了一口茶,然后把茶杯撂下:“方舟之鸟的使者,从一生下来就早已有了名字,就连接下来的旅途,所有的命运都是被方舟之鸟安排好的,一举一动也都在方舟之鸟的眼中…”说到这里,他稍微往前靠了靠,仔细端详着长安:“所以说,长安,你和我的相遇是方舟之鸟的安排,我的命运之中也早就写上了遇见你这一段。”长安不知道如何应对这句告白一样的谈话,只能礼貌性的回答一句:“我的…荣幸?”再继续闲聊几句之后,就安排人带凛去了客房。
夜晚很冷,长安有些睡不着,便随意翻起书来,但他的脑子里却又时不时会想起那句小声念出他的名字的呢喃:“长安…长安。”已经有多久没有人称呼过他的名字了?就连他自己也不记得,好像自父亲去世之后,也便没人再称呼他为“长安”,其余的称呼,要么是许大人,要么是祭司,启晨还会叫他一声哥哥,但长安这个名字除他自己以外,又还有谁提及过呢?他是代理的城主,是祭司,是兄长,那么长安又是谁呢?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停下过手里的工作了,又有多久已经都快把自己给忘却了,他合上书走到案台旁边,案台边的花瓶里,插着一只鲜红的腊梅,他看着腊梅许久,念出一个名字:“…凛。”
窗外好像有什么东西飞过,但打开窗却又什么都没有,只有几片雪花趁着窗户被打开的这一小段时间偷偷溜了进来,长安探出窗去四处观瞧,刚想关上窗,突然一个白色的东西砸在他的头上,他用手接住一看,竟然是之前送信的那只白鸟,翅膀好像受伤了的样子,身上还积了点雪,还歪着头看着他:“你是从哪飞过来的?”长安不解的发问,但这只白鸟只是在他的手心蹭了蹭,然后又歪歪头,一脸无辜的样子,长安只好叹一口气,检查过一遍后把它小心的放在自己床上,盖上一点点被子,想着明天早上再把他带到凛的房间里,这时长安的脑子忽然有些昏昏沉沉的,困意来袭,在一会儿之后就入睡了…
第二天早上,长安迷迷糊糊的从床上坐起身来,他昨晚没有睡好,总觉得好像被人注视着一样,再睁眼却又什么都没有,一觉醒来,昨晚的白鸟也没了踪影,他有些担心,必竟把别人的宠物弄丢不是什么好事,他正打算出门找找,却正好撞见了似乎在散步的凛:“早上好啊,长安。”“您好,使…凛大人,昨晚睡得怎么样?”对方眯眼笑了笑:“昨晚睡得特别好,长安大人呢?”长安注意到他特意把最后两个字的读音加重了,有些尴尬:“还不错…昨晚您的宠物飞到我的房间里来了,我先把它安置在那里,但今天早上起来时却不见了踪影,非常抱歉,我在想他会不会回到您那去了,请问您有看到它吗?”凛不解的看着他:“宠物?”这回轮到长安发问了:“那只送信的白鸟不是您的宠物吗?”对方愣了一下,然后心虚的别过头去:“啊…是我…养的,没事,已经飞回去了吧。”然后尴尬的笑一下:“麻烦你了。”长安没多想,摇摇头表示没事:“您的族人们都去忙了吗?他们需要帮忙吗?”凛耸了耸肩:“不麻烦了,有他们也就足够了…对了,你忙吗?昨天的游行我只看了大概,都还没有把这座城市完整的看过一遍,长安,你介意带我逛一逛吗?”“当然可以。”长安答应了下来,正要叫人安排车马,却被凛拦下了:“不用不用,随便逛逛就好,用不着那么大的架势。”“那护卫呢?”凛摆了摆手,长安也没有多说什么,在跟人嘱咐一声后,就带着他出了城主府。
一路上,凛好像对什么都感兴趣一样,一会逛逛这家店,转头又跑到另一家店里去,这边的景色还没看完,一眨眼又跑了老远,本来是自己带着别人逛的,但现在长安却生怕自己会跟丢,总是跑的气喘吁吁才好不容易追上他:“凛…等一会。”凛这才回头,走上前去扶住了:“你平时不经常出来散步吗?”长安心想就算会散步也不会这样散的啊:“…中午也快到了,我们休息一会吧,顺便吃个午饭也是好的”凛同意了,于是长安带着他到附近的饭馆里落座,这才算是消停一会:“大人…咳,凛,你觉得这里怎么样?”改口还是有点难,但长安已经尽力了“挺好的,就像我小时候一样。”凛笑着回答:“方舟很少下雪,下一次连积都积不起来的雪我和伙伴们都能在外面玩上一整天,有一次,还是很久之前,从其他国度回到方舟的时候,方舟难得的下了一次大雪,我看什么都新鲜,当晚就拉着其他同伴到处乱逛。”长安看着他,感叹一样说到:“是吗,真好啊…”凛看着他,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么说?”“啊…不,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以前的生活…很开心的样子。”“这不是很正常吗?”长安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对于其他人来说这样的生活当然再正常不过,但对于他,从儿时起就要接受母亲的管教,那个女人好像要把他钉在城主的位置上一样,尤其是在启晨出生之后,她就越发的严厉,每天都把城主挂在嘴边,禁止长安的出行,娱乐,结交玩伴,还有其他和这个位置无关的一切东西,就算那个时候的长安还是一个连十岁都没到的孩子,但他也明白,母亲想要让他怎么做,他就得怎么做。长安回过神来,发现凛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看着这个之前都是笑嘻嘻的家伙突然这么严肃,还真有些不适应:“抱歉,分神了…您不用担心,只是小时候没什么玩伴而已。”“你怎么会没有玩伴?你可是我见过最好的祭司了。”“大概…是我的性格吧,我不太愿意和其他孩子玩,就连大人们也不怎么喜欢我。”凛歪了歪头,长安每次看他做这个动作,都觉得他和那只鸟很像:“我不太能明白你们所说的喜欢是什么意思,百鸟族并不怎么表达自己的情感,但之前有人告诉我的,喜欢就是一种由内而外的,对他很有兴趣的,想要得到和占有的感情。那么如果是这样的话,长安,我觉得我喜欢你。”长安想要端起茶杯的手瞬间僵在原地,木呆呆的看着对面坐着的这个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凛又接着说:“从见到你开始就是这样,我觉得你特别好看,就像一只独立在雪里的梅花一样,而且…”他没继续说了,而是看着一边都快熟透了的长安:“怎么了吗?”“……凛…这种话不能随便说…”“为什么?”长安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接下来的一个下午,也都是在走走停停中度过,到了傍晚,长安带着他到了一个山顶上,这里视野辽阔,可以很好的看到晚霞:“在小时候,有一次启晨偷偷溜出来带我来这,回去的时候挨了一顿打。”长安看着晚霞,痴痴的笑着,完全没有发现身边的那位注意力一直都在自己的身上:“…长安。”“嗯?”他一回头,凛往他的头上别上一个东西,长安取下一看,是一个木制的发簪,做工很精致,上面有布制的梅花作为装饰,长安不解的看向他,但是一抬头,落下的是一个吻,很短暂,轻轻的落在他的嘴唇上,凛还好奇的想看一眼他的反应,但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掌印。
长安发愣一样的看着他,好像还什么都没反应过来一样,但是掌心的一丝丝痛觉,让他明白自己刚刚干了什么,又发生了什么:“…使者大人…抱歉…”刚想上前安慰,就看到凛发愣的表情,然后低下头来,看上去很失落的样子:“啊…这样啊。”长安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事情太突然了,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凛突然这么做“这是别人告诉我的,说是互相喜欢的人之间才会做的事…看样子,长安并不喜欢我呢…”“不,不是!使者…凛,你听我说…”长安慌乱的解释道:“这是相恋的男女之间才会做的事,是夫妻情人之间才会做的…总之,我们只是朋友,对吧?”“夫妻的意思是…”长安思考了一下,回答道:“就是会相伴一生,要对对方负责的人”“…的确,长安的寿命太短了,我没法一生都陪着你…”停顿了一会,他又继续说:“…但是我能够陪长安度过一生啊。”长安把脸埋进手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告白一样的话,只好在心里想着算了,什么也没说,带着凛下了山。
今天的雪只下了一小会,路上的积雪没有太多,长安回到屋内,听到敲窗户的声音,便打开窗来看,是凛养的那只小鸟,腿上绑着一封信,长安放它进来,关上窗,看着信上的内容,和那天的牛皮纸上的字迹一样:刚才我问了你的佣人为什么你要打我,我把起因和她讲过之后,她好像很激动的样子,告诉我喜欢都是相互的,所以你大概也是喜欢我的吧,很抱歉今天对你做了那样的举动,我并不了解它的含义,希望你能原谅,还有,祝你好梦。看完信,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好像上面还有余温一样:“…其实…也并不讨厌…”突然,长安意识到自己现在在干什么,猛的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长安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想起自己还留着凛送给他的发簪,当时发生的太突然,忘记了归还,他拿出发簪,现在观赏一件艺术品一样仔细观瞧,回忆起他对自己说过的话“……像梅花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