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狼]左手那面边缘呈锯齿状的巨大塔盾上,沾染着大片触目惊心的污秽和凹痕;右手那柄骇人的尖刺链枷垂在地上,锁链上还挂着扭曲的金属碎片,沉重的枷头甚至将地面压出裂痕。它的腿部装甲厚重,关节处裸露着粗大的液压杆和魔能管道,每一次迈步都让大地震颤,留下深深的脚印。
这就是巴耶托斯塔的战争巨兽,“残狼”德斯狄·马希斯驾驶的机体,一台只为毁灭而生的钢铁凶兽!
幸运的是,[残狼]的注意力显然不在脚下这两只微不足道的“虫子”身上。它的猩红独眼正扫视着远处仍在抵抗的弥尔咖利斯守军阵地,左手塔盾随意地挥出,将一栋半塌的楼房如同积木般扫平,碎石如雨点般落下。
莱恩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死死捂住达琳诺拉的嘴,将她猛地拉进一堆倒塌的金属支架后面,两人蜷缩在阴影中,连呼吸都几乎停止,只能听到彼此疯狂的心跳声。[残狼]发出一声沉闷的、通过外部扩音器放大的咆哮,迈开沉重的步伐,向着新的目标走去,每一步都让地面呻吟,它并没有发现他们。
直到那恐怖的阴影逐渐远去,震动的频率降低,莱恩才敢缓缓松开手,大口地喘息着,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快……快走……”他声音沙哑,拉着几乎瘫软的达琳诺拉,想要继续逃离。就在这时,街道另一端传来一阵急促而笨重的金属脚步声,不同于[残狼]那种毁灭性的沉重,这脚步声更显仓皇和吃力?
莱恩警惕地望去,只见一架涂装着弥尔咖利斯工坊标志、此刻沾满黑灰和油污的工用魔神机,正踉踉跄跄地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跑来。这种工用机甲体型比军用机小上一圈,装甲薄弱,没有配备任何武器,通常用于搬运、维修和建造作业,此刻它的机械臂上还抓着一把巨大的维修扳手,看上去滑稽又狼狈。
机甲的一条腿似乎有些故障,跑起来一瘸一拐,驾驶舱的观察窗后,隐约可见一张惊慌失措、满是汗水的脸,是伍德·利安德雷,某个维修厂里的小队长。他显然是在逃跑,试图避开主战场,却不幸撞上了刚刚[残狼]经过的路线,吓得魂飞魄散。
伍德也看到了从废墟阴影中钻出来的、狼狈不堪的莱恩和达琳诺拉,他脸上瞬间闪过惊讶、鄙夷,但更多的依旧是恐惧。他显然没工夫理会这两个“奴隶”,只想驾驶着这架笨拙的工用机甲尽快逃离这个死亡区域。然而,莱恩的目光却猛地钉死在了这架仓皇逃窜的工用魔神机上!
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仿佛一个在沙漠中濒死的人看到了绿洲!所有的恐惧、疲惫在这一刻都被一种极度强烈的、近乎疯狂的光芒所取代!一架魔神机,哪怕它只是一架最简陋、最笨重、毫无战斗力的工用机甲。但对于一个无法驱动魔能、却将毕生梦想与智慧都倾注于魔神机铸造学的人而言,这架破旧的工用机甲,此刻在他眼中,不亚于一件神器!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莱恩的脑海!他猛地站直身体,朝着那架一瘸一拐试图从他们身边跑过的工用机甲,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大喊,“停下!你想死吗?!你的左腿平衡液压阀已经完全失效了!再跑下去,不超过两百米,关节就会彻底锁死,你会像一袋石头一样摔在地上!巴耶托斯塔的步兵马上就会扫荡到这边!”
莱恩的嘶吼穿透了周围的喧嚣,精准地将一块板砖,砸向驾驶舱内惊慌失措的伍德。
伍德·利安德雷,这个平日里在维修厂对手下颐指气使、性格恶劣的工头,此刻脸上血色尽褪。听到莱恩精准地喊出他机体左腿平衡液压阀失效的致命问题,他下意识地猛停机体。
吱嘎——!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工用魔神机猛地一顿,那条有问题的左腿关节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几乎真的要当场锁死!这一下,彻底验证了莱恩的判断,也击溃了伍德最后一丝侥幸。
“妈的!妈的!”伍德在驾驶舱里气急败坏地咒骂着,不知道是骂这不争气的机体,骂这该死的战争,还是骂下面那个一语成谶的奴隶。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巴耶托斯塔步兵,又看了一眼下方虽然狼狈却眼神锐利的莱恩和那个吓坏了的女孩。
“操!上来!他妈的,快点!”伍德几乎没有犹豫,猛地一推操纵杆,机甲笨拙地弯下腰,机械手掌带着风声重重地拍在莱恩和达琳诺拉面前的空地上,震起一片尘土,“别磨蹭!等死啊?!”莱恩心中猛地一松,赌对了!伍德这家伙,脾气坏,嘴巴臭,但本质上不是见死不救的恶徒。他立刻拉起还在发懵的达琳诺拉,手脚并用地爬上了那巨大的、沾满油污的金属手掌。
机械臂抬起,将他们送至机甲胸口的驾驶舱外。舱门嘶一声向上滑开,露出里面狭窄拥挤、布满各种简陋仪表和操纵杆的空间,以及伍德那张满是汗水、惊魂未定的脸。“挤后面去!别碍事!”伍德大吼着,甚至没回头多看他们一眼,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操控机甲逃离这死亡区域上。
莱恩和达琳诺拉慌忙钻了进去,勉强缩在驾驶座后方与冰冷舱壁形成的狭窄夹角里。空间极小,两人几乎紧贴在一起,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体的颤抖和急促的心跳。舱内弥漫着浓烈的机油味和伍德身上的汗味。
伍德猛地拉上舱门,操纵杆一推到底,工用魔神机发出沉闷的咆哮,再次迈开步子,一瘸一拐地试图加速逃离。透过前方狭窄的观察窗,可以看到街道两旁不断倒塌的建筑和四处奔逃的人群,爆炸的火光不时映亮伍德紧张无比的侧脸。
“坐稳了!妈的,这破玩意儿……”伍德一边咒骂,一边拼命规避着路上的障碍和偶尔射来的流弹。莱恩紧紧盯着伍德的操作,看着他粗糙但经验丰富地驾驭着这架笨重的铁疙瘩,在混乱的街道上夺路狂奔。
然而,灾难总是不期而至。
就在他们即将冲出一条主干道,拐入相对安全的辅路时,侧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和金属扭曲的悲鸣!
只见一架涂装着弥尔咖利斯标志、型号稍大一些的工用魔神机,显然是属于某位机械厂小队长的机体,它此时正被一架巴耶托斯塔的轻型步兵作战机甲,以极其野蛮的姿态整个抡起,如同扔链球般狠狠投掷过来,直直砸向伍德机甲的前方。
那架被扔过来的机甲驾驶舱观察窗早已破裂,莱恩甚至能瞥见里面驾驶员——一个短发、脸上有一道疤的女人——那惊愕却不甘的表情。“队……队长?!米扎尔队长!!”伍德看清那架飞来的机甲,眼睛瞬间就红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那是他的直属上司,虽然脾气火爆经常骂他,却也会在关键时刻维护他们的米扎尔·马伦卡·希琉斯。
没有任何犹豫,甚至忘记了恐惧,伍德猛地一推操纵杆,他那架本就踉跄的工用机甲非但没有躲闪,反而像个傻子一样,张开机械臂,迎着砸过来的米扎尔队长机甲就撞了上去,试图用自己的机体作为缓冲。“白痴!别硬接!”莱恩在他身后急得大吼,但已经晚了。
轰!!!两架工用机甲沉重地撞在一起,火星四溅,扭曲的金属零件四处崩飞!伍德的机甲被撞得连连后退,胸口装甲严重凹陷,警报声凄厉地响起。而米扎尔队长的机甲则借着撞击力翻滚着砸在一旁的废墟里,暂时没了动静,不知生死。
那架投掷了米扎尔机甲的巴耶托斯塔步兵机甲,发出一阵刺耳的、充满嘲讽意味的金属摩声,迈着沉重的步伐逼近。它显然没把这两架破烂的工用机甲放在眼里,单手挥舞着一柄闪烁着能量弧光的破甲战矛,矛尖直指刚刚稳住身形、警报狂响的伍德机甲驾驶舱。
伍德看着驾驶室光幕上,那不断放大的致命尖矛,大脑一片空白,刚才救人的热血瞬间被冰冷的死亡恐惧所取代,他甚至连抬起机甲那毫无武器的机械臂格挡都忘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缩在座位后面的莱恩,眼中猛地闪过一抹豁出一切的疯狂光芒,他如同潜伏已久的猎豹,猛地从夹角中探出身体,双臂从伍德腋下穿过,双手死死地抓住了伍德那双因恐惧而有些僵硬的手,同时双脚猛地蹬住身后的舱壁借力。“不想死就别动!信我一次!”莱恩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强行压着伍德的手带动操纵杆。
伍德完全懵了,只觉得自己的手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操控着。电光石火间,在那破甲战矛即将刺中驾驶舱的瞬间,伍德那架笨重的工用机甲,竟以一种与其体型完全不符的、近乎诡异的灵巧猛地侧身,沉重的机体带动风声,擦着矛尖惊险避过!
同时,被莱恩操控的机甲左臂猛地向上格挡,并非硬碰,而是巧妙地用前臂装甲卡住了敌机甲持有战矛的手腕关节处,右臂则如同毒蛇出洞,五指张开,精准地抓住了战矛的矛杆,空手入白刃!
“什么?!”敌机驾驶员显然没料到这架看似废铁的工用机甲能有如此精准的反击,发出一声惊愕的怪叫。
但这还没完!莱恩眼中寒光更盛,他压着伍德的手猛地一扭一拽!工用机甲爆发出惊人的协调性,借着对方愣神的刹那和杠杆原理,竟硬生生将那柄能量战矛从敌机甲手中夺了过来!
战矛入手沉重,工用机甲的平衡系统发出警告,但莱恩毫不在意,他操控着机甲顺势转身,战矛在手中划出一道凄冷的弧线,能量刃尖撕裂空气,精准无比地切入了那架还在震惊中的步兵机甲的右肩关节最脆弱的连接处,那里是传动和能量管线交汇的弱点!莱恩脑海中瞬间闪过这种型号步兵机的结构图!
嗤啦——!
刺耳的金属切割声伴随着爆裂的火花响起!那架步兵机甲的整个右臂,连同肩膀部分的重要结构,被这刁钻狠辣的一击直接卸了下来!沉重的断臂还保持着握持姿势,轰然砸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