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云密布,在这样滴水成冰的日子里,每天都有千里行骑着快马五百里加急从城门经过,急促的马蹄声像是踏在每个京都人的心上,每个人都惴惴不安地等待着,也许事情会有转机。
可没有一个捷报,全是坏到不能再坏的噩耗。
“报!云襄率三十万大军从西南面攻打,咸安太守出城跪迎,九峰、西陵皆已失守!”
“报!云襄已经渡过了千夏渡,直取王都而来!”
一道接一道的折子呈上来,将刚弑兄杀父登基没多久的康安帝谢玉宁砸的晕头转向,听到云襄精兵已经冲着京都来了,他更是吓得一屁股坐在了龙椅上,往日热热闹闹的朝堂立刻乱成了一锅粥。
谢玉宁皇位来的本就不是那么正,朝廷上凡是反对他的,也被杀的差不多了,到现在要将领没将领,要兵马没兵马,粮草还多是陈年的旧粮,新拨给军部的预算被康安帝拿去修自己的陵寝了。
局势倾斜地这样厉害,简直无力回天。
谢玉宁咬牙重重地砸在条案上,恨恨地说,“派使臣前去求和,无论什么条件,必要让他们退兵。”
打不过只能求和,一如当年的云襄,卑微低头。
然而谢玉宁错估了云襄的恨意和决心,朝廷连派了三名使臣前去求和,连营帐都没有进去就被砍了个身首分离。
三颗血淋淋的首级被送回齐刷刷地摆在御桌上,朝野震惊。
现在就连三岁小儿都知道灭国之日就在眼前,往日热闹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云襄做了二百余年的天汐附属国,连狗都比云襄人高一等,如今有了机会,怎么不把昔日的恩怨好好的算一算。
就在城中人纷纷选择携带家眷财产往城外逃跑的同时,却有一位年轻男子,腰间配着一柄软剑,脸色苍白,满身病骨,犹如一柄出鞘的宝剑难掩锋芒,踏着风雪而来,衣襟处露出一缕血红穗子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最后终于在先太子府前定住。
看守的将领眯了眯眼,莫名觉得此人有几分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你是?”
年轻男子缓缓抽出腰间长剑,手一抖,剑身寒光四溢,清楚地映出了他的漆黑眼眸,他声音淡漠,不带丝毫情绪,“我早劝过你,你那弟弟的狼子野心快要从他那双酒色染透的招子里漫出来了,你只是不信。但凡你多堤防一点,也不会死在他手上。不必多说,我要从这里带走一个人,不要拦我。”
将领恍然冷笑,“原来是废太子的余孽,你既自己送上门来,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陛下有命,杀无赦。给我上。”
后方的士兵瞬间蜂拥而上,然而年轻男子身形一闪,手中剑光飞舞,快的只能看到一篇残影。滚烫的热血成了风雪天里唯一的温度。
将领慌了神,想起废太子身边还未被抓获的余孽,这才恍然大悟地说,“是你!放箭!快放箭!”
怎么忘记这么一号人物,大约是因为他在废太子身边的时候也是这样淡淡的,像是个影子一样,不引起人的注意,才会让人放松了警惕。
谁知道这人,居然是个剑术高手。
将领刚想假意投降,双手举起,将手中的配件扔了地上,温声说,“现在陛下正值用人之际,阁下这样好人才,何必跟那些朝廷败类沆瀣一气,不如……”
没想到这人根本没有听他的话一样,步伐诡异地飞速到了将领身后,一道血线溅起,将领这才意识到自己已被抹了脖子。
余者四散去了,将领都顶不住这个人一招,何必白送了自己性命。
原本奢华的府邸经过几次的翻检查抄变得面目全非,不见往日里的热闹。
年轻男子来到了一处偏僻的佛堂外,只见庭院幽静,台阶下落满积雪,正中间的小路上一排幼童的脚印十分明显。
还没进入佛堂,听着里面几位男声,大约是太子之前的死士,“郡主,快收拾东西随我们走吧,殿下膝下唯有您这一脉尚存,云汐现在看来是保不住了,朝堂现在只剩下一个空壳,谢玉宁带着他的后宫一起跑了。”
大约在所有人的心中,唯有已逝的太子谢玉辰才是正统王室,谢玉宁就是个窃国的贼。
这位郡主没有预想中的慌张,掀起衣袍冲着众人跪了下来,清亮的嗓音响起,“你们……都散了吧。皇朝更迭本是常事,云汐当了这么久的宗主国,如今换人来当了,也非人力可为的。”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我虽天子,但身上却留着王室的血,如今以身殉国也是应当。何况多少云汐人死在战场上,他们死的?我死不的?没有这个道理。”
“库房里墙壁夹层里有些银两,是父王去前留给我防身的,现在我是用不上了。你们一人领些去吧,从今之后,放过自己,不是谁的奴婢,也不是谁的死士,等云襄大军到了,也不必提起帮谁报仇的事,安安心心地当一个平民百姓吧。”
等到众人一一散去,小郡主一身素服跪于佛堂前,手边放着一把短剑,抬手便向颈上抹去。
年轻男子在外看了许久,终是没忍住,推门进来,一记手刀砍在她的脖颈处,见她软软地倒下,才把她扛在肩上,走前将台前供奉着的香烛灯火挥落倒地,点燃了白色的纱帐。
火焰冲天而起,整座佛堂都陷入了火焰之中。
想来已是城破,云襄大军进了都城,有一支小队径直来到了先太子府上,见佛堂起火,慌张地想要救火,房门梁柱接二连三的倒塌,无法靠近,恍惚间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年轻男子本已离开,又回转看去,只见数名士兵拦着一名身穿甲胄的将领,对方绝望地叫着,不顾被众人踩踏地十分脏乱的雪地,跌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佛堂倒塌,“救人啊!快去啊!那是玉辰哥的孩子!快把她救出来!”
可惜火势太大,那小小的身影在众目睽睽之中倒下了。
云汐末年,献帝谢玉宁于陈桥被擒,先太子唯一血脉安宁郡主自焚于府中佛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