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哲宁做了个梦。
在梦中, 他被困在一个地方,孤身一人,怎么都找不到出路。那是一个大到没有边际的树林,每一棵树都长得一模一样,他不停地跑, 心里又害怕又焦急。
不知道跑了多久, 他看到一个影子出现在前面。他出声喊住那个影子, 影子就停了下来转身看他。
那是个穿着杏黄色龙纹服饰的青年男子, 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个场景也似曾相识。可梦中的谢哲宁不知道他是谁,他问:“你能不能带我出去?”
那个俊朗青年对她摇摇头, 就在她面前变成了一个漆黑的怪物,然后很快融化成一大片黑水……
他爹谢玉辰,再没有比他爹更惨的太子了
谢哲宁醒了过来。
举目四眺,白雪皑皑。
所有的山峰全都不及他所在的这一座来的险绝,宛如簇拥王者的护卫,而天色昏沉,乌云几乎要压下来,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的从天空中落下,有的落在了这山峰上,有的飘落了这不知道多深的山谷。
谢哲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穿着单衣站在这雪地里。没过一会儿,身体的温度就像是被狂风卷走了一样,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摇晃着,像是个被人遗弃的人偶一样,随时都有可能掉到悬崖之下,粉身碎骨。
谢哲宁摸了摸自己的手脚,小的像是五六岁的孩童,完全不像是能够爬上雪山自己寻死的样子。
为了不引起雪崩,谢哲宁只能边走边小声地呼唤附近有没有人,又过了一会儿,谢哲宁的嘴唇也变成了青紫。 这样的温度下再走一会儿,不被吹下山崖也要被冻死了。
“你怎么不走了?”
狂风中忽然传来了一个听起来就让人平静如水的声音,谢哲宁抬头看去,距离他不远的地方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人,踏雪无痕,她身后没有任何脚印,黑发飘扬,穿着白色道袍,长发道袍在风中翻滚,跟冰雪一样的容貌,眼眉极黑,唇色惨白。不像是神仙,倒像是雪妖。
谢哲宁眨了眨眼睛,他说,“我走不动了,反正是要死的。你是妖怪么?”
他的声音几乎破碎在了风声中,可是仍旧毫无阻碍的传进了来人的耳朵里,听到这句话,这人脸上闪过了一丝奇异,身形一闪,那几米的距离仿佛不存在,眨眼之间出现在了谢哲宁身边,手直接抓住了谢哲宁的胳膊。
就是这么一抓,来人眼神一亮,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向谢哲宁,“原来如此……”
说完抓着谢哲宁忽然起身,不是朝着前面的羊肠小道,而是朝着山崖外一跃,在脚下落空的那一刹,谢哲宁的心剧烈的跳动了下,似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可紧接着就暗暗倒抽了口凉气,从羊肠小道跃出,他们却没有往下坠落,反而像是一片雪花,被这风一吹,朝着天书峰上飘去。
带着谢哲宁这个累赘,这个人没有半分负担一样,余光能看到她露出雪白的脚尖不时的在山崖上轻点,轻松借力,仿佛一眨眼,谢哲宁和她就到了天书峰之顶。
谢哲宁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这样的奇遇。之前他站在山峰的半山腰都觉得其余山峰不够高绝,等到了山顶,简直是一览众山小,而这里峰顶是一个几十平大小的平台,而平台上有两处小巧玲珑的房子。
而在一处房子前面正站着一个笑意融融的少年,看到谢哲宁后眼皮抬都没抬一下,只是恭敬的低着头,女人直接把谢哲宁丢给了少年,“给他换身衣服。”
随后漫不经心的进了屋子。
少年不但给谢哲宁换了一身衣服,还给他洗了一个澡,虽然他现在穿的是女孩的里衣,但事实证明,他并没有缺少点什么。等他重新被带到那个女人身前的时候,头发还湿漉漉的,而女人正面无表情的坐在软塌上,手上捏着一张纸。
她不说话,谢哲宁也不说话,他看她,她也看他,屋子里寂静的落针可闻,半响后,女人开口说,“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样的孩子。”
一个普通的五六岁孩子绝对不会这么镇定,无论是之前出现在羊肠小道还是被她这么带上了天书峰顶,亦或者和她这么对视。
“我查不到你的来历,我还以为是什么人把你送上来的……”她似乎自言自语,随意的把手里的那张纸一丢,“看来不是。”
“你也是冲着《十方剑谱》对吧,告诉我你的来历,我就考虑教给你。”
谢哲宁道,“我不记得了。”
他没有说谎,因为他现在除了自己的名字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是觉得自己好像不是这个年纪,也不该出现在这里。
女人又和他对视,片刻后,她喃喃自语,“真的很奇怪。”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你不记得自己的来历,那该记得自己的名字?”
“谢哲宁。”
“知道自己是剑骨吗?”
“.......什么?”
谢哲宁脸上出现了茫然。
女人之前就摸清楚了,他身上一点内力都没有,这茫然的样子也不像是作假,而他到底怎么出现在天书峰的半山腰却没有人知道——他一个人绝对上不来。
可是她却偏偏什么都查不出来,仿佛他真的凭空出现,还有他的根骨——简直是天生为了剑而生的剑骨,
这样一个身上包裹着重重迷雾的人忽然出现,还恰好让最近居住在天书峰的她看到了,真的是巧合的意外?
她说,“知道我是谁吗?”
谢哲宁诚实的摇摇头,她说,“我是赵安宁,从今天起,你可以叫我师父。”
谢哲宁又被送回了他洗漱的那间屋子,赵安宁让他好好休息,从明天起,她要开始教他练武。
屋子里只有谢哲宁一个人。寂静无声,可以从窗户缝里听到外面呼啸的风雪声, 他没有记忆,可是却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是这样,可是具体要怎么样,他也没有头绪。
但既来之,而安之,他既然弄不清楚现在的状况,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而之前赵安宁轻而易举的带着他攀上了天书峰顶的本事他确实很想学。
风雪到了后半夜才停下,而第二天居然出太阳了。
谢哲宁穿戴好,推开门就看到云蒸霞蔚,金红色的光线突破了重重阻隔,而落雪没有融化,包括天书峰在内,群峰都覆盖了一层厚重的白雪,金红色的光线照耀在白雪之上仿佛反射了出去一样,而山间仿佛有云海翻滚,非亲眼所见,不知道这幅景象有多壮丽。
而赵安宁就站在一颗朝外生长的松树旁,还是一身道袍,长发只用一根发带绑住,只看背影,确实是神仙中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