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莉莉丝而言是一场盛大的赌博。
赌这个贫民足够强大，能够保护自己。
赌这个反派足够忠诚，不会伤害自己。
赌柏里斯会成为她忠诚且强大的贴身骑士，让她迎来完美的结局。
这对柏里斯而言也是一场盛大的赌博。
赌这个贵族能成为他够硬的后台和跳板，赌他最后能带着自己的“战神之血”手刃那个王位之上的仇敌。
柏里斯站在虎斑兽面前，而莉莉丝则被扣在后方远处。
“看样子，都铎小姐已经选出了一名代理骑士。”法官点了点头。
这时，尼尔斯身旁的一个骑士得令后，将银色短刀用布料擦拭干净，放到柏里斯面前的地上。
“这么小一把刀，怎么打得过啊……”
“看样子他们也不打算给这贱民松开锁头了。”
观众席传来了质疑声。
柏里斯喜怒不形于色，只是默默地捡起那把短刀。
在他的手拿起短刀的一瞬间，银色的光亮迸出，刀刃好像在逐渐伸长。
“天啊！”
观众席兴奋了起来，纷纷探头去看。
而令人意外的是柏里斯的眼中好像闪过了一丝错愕，反应过来后马上把刀丢掉。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他要避免任何可能暴露自己身份的情况。
这好像浇灭了观众的兴致。
“快拿起来啊！你在等什么！”
“你没武器打不过的！”
嘘声一片，倒是从这样一场决斗看出了贵族阶级的礼仪背后都是什么心理。
莉莉丝自然也默默地观察着这一切，包括柏里斯的反常。
虎斑兽可不会因为对方放下的刀就停止进攻，它已经朝柏里斯的方向扑去，一跃而起。
柏里斯一个滑铲从它身下钻过，绕到了它的后方，随后一鼓作气攀上怪物的后背跨骑在怪物身上，用铁链绕住怪物脖子一圈，紧紧拉起。
虎斑兽落下风，开始挣扎。
“喔——”
一旁的观众看的倒是起劲，对这个贫民堆里走出来的代理骑士刮目相看。
“可一根铁链勒不死这种怪物吧？”
也有人提出质询。
柏里斯自然不止于此，他转而伸手摸到怪物的熊脸，找准眼睛的位置，狠狠地抠下去，再一把拉出来，两颗巴掌大的眼珠子随着怪物的挣扎被甩飞。
“啊啊啊啊——”
其中一颗还砸到了贵族小姐的餐盘里，吓得她们四散而逃。
虎斑兽失去方向，开始横冲乱撞，柏里斯将铁链勒得更紧，紧贴在它的后背。
突然好像是受到了什么指令一般，虎斑兽开始不顾一切地像莉莉丝所在的位置撞去。
卧槽，又冲我来！
莉莉丝反应到虎斑兽这奇怪的方向感，撒起腿就想跑，但虎斑兽好像使出吃奶的劲跑向她，还会随着她位置的偏移移动方向，莉莉丝根本躲闪不及。
意识到莉莉丝无处可逃的柏里斯一咬牙，将手伸进怪物两个原本已经被掏空的眼洞里，往深处挖去。
“嗷嗷！”
虎斑兽发出痛苦地哀嚎，动作也开始停缓。
而柏里斯没有停下，伸进去的手一把抓住什么软体，用力撕扯抽出——
怪物的血溅到他的脸上，他抽出两手粉白色的脑花。
怪物摇摇晃晃，他将原本手里的脑花甩开，再伸手进去将剩下那一部分脑花也抽出。
这是一个少儿不宜的开放世界。
虎斑兽倒下了。
观众席上，有人喝彩，有人震惊，有人害怕，有人窃笑。
谁是变态谁有恶趣味一览无余。
柏里斯也从毛茸茸的后背上翻下，他看向差点就被一虎掌拍死的莉莉丝，手里还握着一团脑浆，可那样的眼神好像是在问她：下一步的指令是什么。
群众的喧嚣声中，莉莉丝像第一次遇见柏里斯那样，用捆住的双手捂住自己的下半张脸，但分开指尖露出双眼看着他。
她想藏住自己掩饰不住的笑意。
我赌对了。
我赌对了。
我赌对了。
加冕大会的第三天，加冕礼。
在全国最大并且位于都城的韦斯特大教堂中，年轻的贵族们坐成一列，身旁站着各自在昨天选好的候选骑士。
莉莉丝的座位在最后一位，是排在最后一个上场的，她权当自己是压轴了。
而站在她身边的自然就是柏里斯。
加冕大会貌似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大家都只会选择一般平民阶级往上的候选骑士，这类骑士都会换上白衫红袍来参加大会，而他们的新主人都会选择穿同样浅色系的衣服来搭配这种场合。
唯独此刻从国土边境贫民窟挖来，也算是提前获封的柏里斯被分发到一套黑衫红袍。
莉莉丝明白这种把人分的清清楚楚的潜规则，不甘示弱地从衣柜里拿出一套黑金绸缎的礼裙，还张扬地配上过膝丝袜和绒面厚底高跟。
虽然前身是男人，但他一直对时尚类的东西很感兴趣，加上莉莉丝本身的衣柜就极致奢华，搭配几件来艳压全场不在话下。
咳……真的只是有兴趣。
她也在进场前就跟柏里斯偷偷吐槽过其他人统一白色的现象——搞得跟贵族要跟骑士结婚一样。
柏里斯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衣服，自然也是明白其中的区别，他好像感觉到一种身份地位的悬殊，没有说话。
眼前的苟且是未来的大业。
他也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莉莉丝，未来不知道要瞒着这个女孩多久他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但他对此并不愧疚。
因为帝国之内所有娇惯的贵族都是往日战争的受益者。
“莉莉丝·都铎和柏里斯骑士——”
终于轮到他们了，柏里斯牵起莉莉丝的手，走到教堂的圆台中央，随后单膝跪下在她的面前，低下头露出后颈。
神父作为证人站在一边，引导着二人宣誓。
莉莉丝接过锻金的巨剑，搭在柏里斯的后脑勺上，冰冷发亮的尖峰抵在他的后颈。
莉莉丝颔首，对他念道：“强敌当前，无畏不惧；果敢忠义，无愧上帝；耿正直言，宁死不诳；保护弱者，无怪天理；此汝誓词，永志不忘！崛为骑士——”
语毕，柏里斯毫不犹豫地回应道他的誓词——
我将仁慈地对待弱者。
我将勇敢地面对强敌。
我将毫无保留地对抗罪人。
我将为无法战斗者而战。
我将帮助那些需要我帮助的人。
我将不伤害妇孺。
我将帮助我的骑士兄弟。
我将忠实地对待友人。
我将真诚地对待爱情——
铿锵有力的诗词在教堂内环绕。
莉莉丝将剑放下。
“下一步，让受封者铭记誓词。”
神父说道。
柏里斯抬头，用难以揣测的目光看向莉莉丝。
这让莉莉丝更难办了，因为根据步骤，这一段是要册封者在受封者的脸上或脖子上打上一掌，用来提醒他们不要忘记自己的誓言。
可是莉莉丝看着柏里斯俊俏青涩的脸，像一只听候发落的小狗一样乖巧地望着他，抬起的手有点扇不下去。
神父无语，不过貌似贵族小姐被帅气骑士迷住的情况也见多了，贴心地小声提醒道：“实在不行，抽一下脖子就算了。”
莉莉丝深呼吸。
短短几天的时间，她根本没机会问清楚柏里斯的背景故事，更不知道为什么他在故事里会是一个反派。
赌博还未结束。
她想要柏里斯忠实于她，所以这一刻她想要他记住他今天所宣誓的一切。
“啪！”
清脆的声响回荡至教堂的每个角落。
柏里斯的脸被莉莉丝这重重的一下扇别了过去。
莉莉丝的手悬在半空，还喘着气，有些踌躇不安。
突然，柏里斯一把拉过她悬着的手，她险些没站稳。
只见柏里斯将她戴着黑丝绸手套的手放在唇下，当众行了一个虔诚的吻手礼。
他是背对观众的，只有莉莉丝知道，此刻的柏里斯吻着她的手背，可那道锐利的目光轻轻抬起，直勾勾地盯着莉莉丝故作镇静的脸，银色的眼眸释放着危险的阴霾。
莉莉丝想把手抽走，可柏里斯捏得紧紧的，她根本逃不了。
“咳。”
神父轻咳一声催促道，柏里斯这才松开。
莉莉丝赶紧头也不回地走下台，试图忽略柏里斯紧随其后的存在。
这场加冕大会的各种风波总算是告一段落。
洗了个热水澡的莉莉丝终于换回了柔软的木耳边睡衣长裙，摊在床上。
但在此之前，她召见了两个人。
“女仆艾西，你为什么要帮我？”
她盖着被子正坐在床上，故作端庄地审视之前发生的一切。
此刻艾西旁边的心形光标里飘着一个10。
“回小姐，”艾西单手搭在胸前，微微鞠躬，低着头恭敬地答道，“做小姐贴身女仆的工钱可比做搓澡女仆要多得多。”
合理，也是目前看到唯一一个好感度是正的。
莉莉丝心里冷笑了一下，手里开始把玩自己的金色发丝。
“如果你能为我好好办事，除了基础工钱，能得到的好处不止如此。”
艾西明白了小姐的意思，冷静地答道：“在这孤立无援的都铎府中，我会努力成为小姐的心腹的。”
“很好。那你现在就是我的贴身女仆了。”
莉莉丝吩咐道。
艾西行礼，退出门外。
房间内只留下她和柏里斯二人。
“我要睡觉了，给我讲个睡前故事吧柏里斯。”莉莉丝煞有介事地伸了个懒腰。
柏里斯单膝跪在她的床边，问道：“主人想听什么？”
贴身骑士跟部队骑士的区别就是贴身骑士只对一人负责，极具私密性，柏里斯说是还没有满足前置培训，但这种主仆关系表面上看是明白了。
“参考艾西的问答，我想听听你的故事。”
说着要睡觉的莉莉丝并没有躺下，反而撑着下巴向前俯身，笑着看向柏里斯。
柏里斯心领神会，他说，“我出生在国土边境的贫民窟，自幼丧母，没见过生父。”
话说到这他就停下了，低着头不说话。
“然后呢？”
莉莉丝不解，有一种游戏剧情看到一半突然断网的不适感。
这些话，柏里斯说的有所保留，不管是过去的日子多苦，还是他的更多想法，全都没说。
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着谎：“仅此而已。”
莉莉丝攥紧被单，眼神发颤地望着他，有些恼火：“你小子……”
给我玩藏拙是吧。
她想赌他能给自己保命。
结果他好像也在赌自己能帮他翻身。
明白莉莉丝已经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的柏里斯抬头，再次露出清澈的眼神。
但莉莉丝总算明白了这都是假象，她信任了这个反派，搞不好就是引狼入室。
所以，要冷静。
运用自己对这个世界积累几轮的经验，别忘了——我也是反派。
她伸出手，用指尖勾起了柏里斯的下巴，轻轻地唤道——
“柏里斯。”
他也收起了那份单纯，面无表情地看着莉莉丝，银灰色的瞳孔一片死寂。
用一个谎言去掩饰另一个谎言。
莉莉丝想起了他们第一次相遇时，柏里斯的挺身而出；第二次再见时，所谓的为她而战；他扔掉那把发光的短刀，再到那一个危险的吻手礼——
她一直以为是她选择了这个骑士，却没想到柏里斯只是个比她更高端的猎手。
她把手收了回去，没说什么。
接下来的走每一步、说的每一句话都要细细考量，这个世界远比想象的危险。
所以她必须好好考虑清楚接下来要和柏里斯构筑的关系。
“是我做错什么惹您生气了吗？”
柏里斯背公式一样抛出这么一句，予以沉默的莉莉丝一记重击。
“没……”莉莉丝说不出什么，扯道，“第一天见你的时候真不好意思，让你闻到一股马屎味。”
柏里斯却摇了摇头：“我那时候只闻到了香味。”
莉莉丝困惑。
他说：“因为我当时离您最近，所以我只闻到了您的味道，您是香的。”
莉莉丝看着他，保持缄默。
两人的目光碰撞，可莉莉丝再也感受不到那股宿命感，只是明白了这个柏里斯跟自己一样，想要靠“刷”高对方的好感度，来赌各自的命运。
她摆摆手，让这位刚受封的骑士退下了。
很好，那就看看我俩谁更会“撩”吧。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赌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