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你只是一只小猪……”
客厅里的姐姐在和看上去挺有钱的男人打着视频电话,12岁的我就在蜗居的房间里,借着昏暗的顶灯写着作业。
距离我成为社畜还有还有十年,距离我变成莉莉丝·都铎还有十三年。
我有一个大我九岁的姐姐。
大概四年前,一场突然的车祸便夺走了双亲的生命,只留下我和姐姐两个人。
那天夜里,姐姐生日前一天的那个夜晚,父母的残躯被推进急救室,8岁的我跟着17岁的姐姐在病房外无所适从,直到午夜的钟声响起,死亡的告知传达,仅仅一个瞬间,姐姐就是成年人了。
她18岁的生日也是父母的忌日。
而我的抚养责任也落在了明明才刚成人的姐姐身上。
亲戚一哄而散,我这样的普通家庭根本没有遗产。
我只有我那洒脱的姐姐。
“哭什么哭,不许哭。”
姐姐和有钱男人打完电话之后,准备检查我的学习成果却发现我在边写作业边哭。
她坐下,捏了捏我的脸,安慰道:“姐姐谈了个有钱的男朋友,很快就能把你的学费交完的。”
“跟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不会觉得很累吗?”
我哭的稀里哗啦,但不敢停下学习的手。
“没有办法的事,就不会在意喜不喜欢了。”
姐姐一边上着大学,一边打着零工,但这样微薄的工钱根本无法供给两个人的生活。
“我很快就要毕业了,毕业有学历了就能找好点的工作,应该很快就不用靠谈恋爱来赚钱吧。”
“那姐姐不要和别的男人睡觉。”我感到难过。
姐姐却突然发出大笑:“哈哈哈,你是不是看AV了?”
我拼命摇头:“是同学聊天的时候听到的!有人有想睡觉的女生,所以在讨论喜欢的女生什么的……”
“小学生就谈这些,你别给我学坏了。”姐姐严肃地教育道,“因为想睡觉就觉得是喜欢,这样的想法是错误的。”
“可是姐姐谈恋爱也不是为了喜欢啊……”尚且年幼的我不懂黑白之外的世界,“可是姐姐也都是为了我好……”
“对啊。”
姐姐坦然地说道。
“我是坏人。”
房间里的空气变得沉默,只剩接触不良的顶灯发出扑闪的声响。
我不理解,也说不出话,只是瞪大眼睛看着她。
“很难理解吗?直接承认自己的阴暗面什么的。”
姐姐双手拍在我的脸上,将我的脸托起,直视她的双眼——
“过度的神性往往比纯粹的恶魔更加卑劣。”
自那以后,我感觉我的生活处处都是灰色。
除此之外,为了省钱,旧睡衣坏了我也没有想着买新的。
姐姐也没有介意,直接拿她还能穿的女童睡衣继承给我。
我的第一套女装,是迫于生活压力而收下的粉色睡衣。
随着时间的增长,步入青春期的我开始有了自己有关懵懂的烦恼——我心碎了,那种若即若离的割裂感令我痛苦,以至于让我感觉这种难以理解的异性心理甚至不如兄弟强壮的臂弯温暖。
所以我问姐姐我这样算不算南通。
姐姐摇摇头,告诉我,爱无关性别。
如果你真的很爱那个人,就算有天其中一人变身了,这份感情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爱是无关性别的,人也是不该被定义的。
“那我真的很好奇……为什么女人的心思都那么难懂,都好复杂啊!”
我捶腿,无能狂怒。
“哈哈哈!”
姐姐又笑了,她说道。
“复杂的不是女人——”
而是人。
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仅有本科学历的姐姐在上班的地方工作能力已经远比别的一些更高学历的领导或者海归要高得多。
第一次她没有学会收敛自己,遇到了被暗地里打压的潜规则,含恨辞职。
第二次,她选择当一个二臂。
“来,告诉姐姐,你喜欢的那个女孩是怎样的?”
我抱着头,懊恼地回忆道:“她看上去笨笨的,嘴里总是说着不着调的话,但只有我们两人时总会显得有些暧昧,还会经常借口说要找我补习,她认真学习的样子真的很可爱,我也认真教了。”
“然后呢?”
“她就一直跟我补着补着,我们有单独相处好久了,她告诉了我她懦弱的过去与破碎的家庭,我这才知道她的家跟我们一样困难,也把学习当成了唯一的出路,我们就像在低谷的人生中互相救赎的双手,所以临近期末的时候我还以为我的爱情也要到了。”
我哽咽了一下。
“结果到来的,是她超过了一直蝉联第一的我,成为了新的第一。”
她拿到了那笔他们都默默渴求的奖学金。
姐姐拍了拍我的肩膀,宽慰道:“那你最后有没有试着表白呢?就算女孩看上去好像利用了你,也不代表她对你一点感情也没有呀。”
我摇了摇头,回绝了这份可能。
“女孩都这样吗?”我咬牙,心里满是苦楚。
姐姐又笑了,笑得比之前的都要大声,都要剧烈,像在通过狂笑来发泄一样,用尽全力在笑。
“聪明,但又无能为力的女孩就会这样。”
“什么?”
“还记得你12岁生日那年,我跟你说我谈了个有钱男友,最后不仅把你学费交上了,还用那笔钱给你买了一个新电脑。”
姐姐自信一笑,我看着她姣好的面庞和严格管理的身材,美貌就是她活在世上的第一武器。
“上位者们总是希望漂亮的女孩很笨,成为一个好拿捏的对象。”
姐姐玩弄着自己的黑长直发,翘着二郎腿,一本正经地道。
“我们要做的,就是用愚蠢的外表麻痹外界的神经,在黑暗中默默伸展自己的双臂,最后将自以为是的上位者那最引以为傲的权力果实窃取,成为笑到最后的人。”
我聚精会神地听着这些话,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问道:“只靠你一个人吗?”
“这取决于你的目标对你而言有多远大了。”姐姐俯下身,戳了戳我的鼻梁,“想想那个你曾经爱过的女孩,装疯卖傻到一定阶段,我们就要开始对自己身边的亲信选择性暗示,半真半假地夹杂着自己的柔情瞬间,露出女人最致命的脆弱感——”
“至此,我们得到了能帮助我们达成目的的男人的心。”
姐姐的手轻轻地搭在了我桌面上那个已经有了年岁的电脑。
听的我冷汗直冒,对人心的理解崩塌又重组:“姐姐这样心里会过意的去吗?”
“为什么要给受伤的自己那么高的道德标准?”她反问道,“而且反过来,脆弱但又志不止于此的男人也会这样忽悠人哦,所以要是有一天你突然变成女生想用姐姐的教你的计谋了,也别忘记提放这样狡猾的男人哦!”
我怀疑姐姐在调侃我身上穿着她的小熊睡裙,但我没有证据。
是的你没有听错,姐姐长得意外,跟我差不多高,以至于我一直都能穿下她旧的衣服。
绝对不是因为自己喜欢女装、偷偷在家女装什么的。
“不过说真的,为什么我给你买的新睡衣不穿啊,你不喜欢吗?”姐姐困惑地捣鼓起我的衣柜。
“哎呀我很喜欢!你别翻了!”我连忙制止。
“突然想起来……”
姐姐又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眼中竟然开始流转着温柔的眼波。
“帮我买电脑送你的那家伙,刚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也不是很有钱嘛,还得靠我想办法呢!”
她看向桌上那个用游戏陪伴我许久的电脑,笑道。
“但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从未分开,一直在向好的生活进发。”
我张大了嘴,有些吃惊,没想到姐姐竟然有如此的罗曼史。
“那这算爱吗?”
我不知怎么想的,居然问出这样一句话。
姐姐回过头,俏皮地朝我吐了吐舌头。
“你觉得呢?”
这个问题我一直没有得到答复,但显然我们的生活越来越好了,姐姐貌似在一个公司里面做了什么大事,步步高升,我们的经济也逐渐变得宽裕了些。
直到我要17岁那年,高中毕业,通过自己的努力在高考得到了优秀的分数。
可姐姐在工作岗位上突然猝死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
我守在抢救失败的姐姐躺着的病床旁,像9年前的我一样无所适从。
午夜的钟声再次响起,我的生日到了,仅仅一个瞬间,我也是成年人了。
突然一个穿着昂贵黑色大衣的男人推开门,看着病床上身体逐渐僵硬的姐姐,怔在原地,一言不发。
然后看了看我。
转身离开。
在那之后,原本不算便宜的学费莫名被一次性付清,姐姐的账户也没有被别有用心的亲戚抢走,不少的金额全都成了我的生活费。
我依旧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生活着,因为我缺失的不是钱,而是那种为了自己而活的理由了。
至今想起姐姐说的很多话,还是无法理解。
但此时此刻,莉莉丝·都铎,完美复刻了前期姐姐所叮嘱的“成为笨蛋”,迷惑了紧盯着她的生活的所有人,甚至是眼前这个一直在压抑恻隐之心的骑士。
而接下来的一步就是——展示自己虚假的脆弱。
你会帮我的,对吧?
莉莉丝此刻的蓝眼睛像深夜一样幽遂,里面倒映着柏里斯冷漠的脸庞,眼波流转,好像在问他这样一句话。
柏里斯没有说话,永远都是静静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空气变得焦灼,只听见洞外夜风的呼吸,还有火星跳动的声音。
柏里斯将莉莉丝贴在自己脸上的手拿下,露出她的手背,将她的握在手里。
轻轻地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他的回应是——
一个吻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