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芬。
又是格里芬。
格里芬家族,教廷的虔诚拥护者,大部分家族成员都会选择在教廷工作。
这个格里芬主教跟之前的格里芬侯爵并不是同一个人,但这个主教确实着重强调了姓氏。
莉莉丝倒吸一口凉气,看着格里芬主教不怀好意地眯起眼,阴阳怪气道:“莉莉丝·都铎,任命骑士代理看守西山墓园期间擅离职守,墓园遭到极大破坏,逃避教廷处罚,屡教不改,蔑视神命,教廷奉命关押,准备庭审。”
他们都是一家人。
什么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莉莉丝明白了一切,格里芬家族不仅仅是因为莉莉丝偶然的听见了什么,更是因为长期以来的利益斗争。
为了达到干扰都铎家的目的,此前莉莉丝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都铎家最好拿捏的,凑巧又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东西,自然就成为了目标。
本身就带有随机性的街头圣水洗礼只是个开始,他们不知如何知晓了都铎小姐的日程安排,利用了莉莉丝不服管教的特性,将违抗洗礼的罪自然而然地加在她的头上。之后不管是骑士代命还是莉莉丝亲自去,刺客的突袭都会具有一定效果:如果下一步的刺客刺杀成功,自然是“喜闻乐见”,但如果刺杀失败了,就是接下来会面临的这一步——以擅离职守,违抗圣令的理由将莉莉丝押送教廷庭审,公开处刑。
好啊,太好了。
莉莉丝简直是要在心里面给这些人鼓掌了,为了搞这么一个癫婆小女孩,把恶意包装得如此精致,将阴谋塑造得冠冕堂皇,甚至还能直接在家门口堵人——谁让这个国家,“神的力量,超乎你想象”。
但是两家之外的路人可不知道这层层相扣的明争暗斗,顶多就是如皇帝所评价的那样:两家关系不好,但是并没有故意制造矛盾,都会为国家繁荣所努力的。
不会搞事的前提是没有人有过多的想法。
莉莉丝对都铎家的政治方向还不太清楚,她目前就很明显的感受到了来自格里芬家族的恶意。
堵门的白衣骑士后面站着的是莉莉丝的大哥培提尔。
培提尔看着手里的庭审通告,搓着下巴喃喃道:“确实……没看出什么问题。”
墓园炸了,人不见了,虽然知道这背后肯定另有隐情,但表面上看他们要抓人也不是没有理由。
不过都互相不顺眼这么久了,格里芬的这种小把戏都铎是不可能没有准备的。
培提尔意外地淡定。
莉莉丝自然捕捉到了这个细节,她此刻就祈祷如果自己真的没有扛下来这次,尊敬的父亲和大哥能动动手浅浅地帮助她一下。
如果这次侥幸存活下来,她也明白了要刷家人好感度的重要性了。
多一个朋友,多一份保障!
紧接着又一份最新报告被递呈上来:违命期间杀死两名教廷骑士,15余伤。
怎么会有两个人?一个举枪拦路的死了,还有一个是谁?
莉莉丝疑惑之际就想起了那个落水骑士。
结果还真死了啊。
“跟我们走一趟吧莉莉丝。”
格里芬主教一锤定音,无容置疑。
莉莉丝怔怔地看着一切,大脑在紧急思考,先扯出一句话拖延时间:“让我先沐浴更衣。”
“可笑!谁知道你会不会跟刚刚那样把人都杀了然后逃跑?”
格里芬主教指着莉莉丝的鼻子怒吼道,身后的几个教廷骑士准备围上来,手里拿着麻绳就想给他们进行一个拉下马后的五花大绑。
“不好吧格里芬……”莉莉丝的眼睛失去高光,空洞地望着行为低级的格里芬,精神疲惫,但还是不得不的驱赶着困倦的身躯做着反抗的回应,“把身上这样的脏衣服给换成更合适干净的衣服再去教廷朝圣才够虔诚吧,也不麻烦你们的清洁工需要过度打扫被沾上鲜血和泥泞的地板了。”
可格里芬不认账,依旧不依不挠:“教廷的清洁工很乐意为神清理邪恶的污秽。”
“可我明明有条件以更好的姿态面对神,为什么要阻止信徒这么做呢”莉莉丝不愿退让,“总不能是主教故意塑造信徒不够虔诚的假象吧?”
话说到这,格里芬再做阻挠就不合乎情理了。
培提尔站在后方,一言不发地看着。
莉莉丝心里嘀咕:真不愧是尼尔斯铁亲生的,精神脾气都简直一模一样。
“让都铎小姐先做清洗吧。”
另一位年纪稍大,带着老花眼镜的不知名主教在努力缓和气氛,很显然他也只是纯粹奉命办事,并不参与都铎家和格里芬家的斗争,也不知情。
“按理来说我们以及下达了入庭通告,犯人就会在规定时间前到场的,如果有违圣令只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我相信都铎小姐还是能明辨是非的。”
“哼……”
眼下时间也不早了,格里芬不爽地一甩袖子。
“都铎小姐,希望明早早上九点能在韦斯特教堂的审判现场看见你,由重要贵族家族组成的陪审团可不会等人太久。”
随即,两位主教上了属于教廷的白色马车,身后的骑士列好一条队,准备护送这两个主教回到教堂。
正当马车刚准备运作,还没转几圈,斜后方的一个轮子突然旋转着弹开,飞到一旁的花园草丛里。
里面的主教大惊失色,格里芬发出失声的呐喊:“刺客!有刺客!”
教廷骑士们赶紧围了上来守在主教身前,但最后却一无所获,根本无事发生。
其中一名骑士将草丛里的轮子捡了出来,还其他骑士合作抬起马车,装了回去。
格里芬气急败坏地从马车里弹出头,指着莉莉丝破口大骂道:“你这个女巫!你做了什么!”
“请冷静一点,格里芬主教。”这时候沉默的培提尔终于出声了,语气保持毫无起伏的淡漠,“这就只是马车轮胎突然松落的事故而已,或许是神也觉得教廷带人堵在为国家做出过卓越贡献的要臣家族门口是有违天命的事情吧。”
格里芬吃瘪,没有说话,让人赶紧把轮子装回去之后就赶紧退回到教堂。
柏里斯翻身下马,紧接着再把莉莉丝扶了下来。
培提尔走到莉莉丝面前,准备叮嘱什么,结果柏里斯伸出一只手臂,挡在莉莉丝面前,有所防备。
这下可让莉莉丝汗流浃背了,柏里斯这么做属实是有些不合礼数,让她陷入一种说又不是不说又不是的尴尬境地。
要是惹怒培提尔就糟糕了。
她可不想连自己唯一有可能可以依靠的家族都把自己背弃。
培提尔狡黠的狐狸眼影审视着柏里斯全身,看见他满身的血污更显得不沾一丝血迹的莉莉丝格外无辜,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柏里斯将莉莉丝护在身后的手上。
“你一直都在保护都铎家的大小姐,你做得很好。”
培提尔突然这样若有所思地对他说道,眼睛却一直盯着柏里斯挡住莉莉丝的右手。
欸,居然不生气吗?
莉莉丝有些意外。
“虽然不知道你如此忠诚的理由呢,但我先说清楚我是个对骨科没有兴趣不可攻略对象,当然,这只是我本人亲切的礼貌。所以……”
培提尔尾音拉长,原本搓着下巴的手指向柏里斯的右手,严肃地威胁道。
“你的忠诚也应该是对家族的忠诚,你是莉莉丝也是都铎家的骑士,如果你以后再这么不知礼数,家族就得考虑给莉莉丝的贴身骑士换人了。”
培提尔看上去没有生气,但莉莉丝只感觉这个人的内心有着极大的波澜。
柏里斯拦在空中的右手突然攥紧拳头。
但脸上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冷漠。
“不行!我不同意!”
莉莉丝赶紧跳了出来发疯,打断了这剑拔弩张的时刻。
“大哥怎么能因为自己跟自己的骑士关系奇怪就来干扰我的骑士!大哥是小气鬼!”
培提尔静静地看着莉莉丝在原地张牙舞爪地乱叫。
他也清楚了是什么意思,他知道莉莉丝虽然看上去很蠢,但实际上每个不着边际的行为背后都有自己理解的一套准则,就比如现在,如果用礼节的方式和培提尔讲道理,那么培提尔自然会更加严肃认真地去面对这件事,那只会激发又一场有关“家庭与礼数”的辩论。反观莉莉丝只要一直发疯,培提尔就不会把有关莉莉丝的联想到太过严肃的层面,就会跳过繁冗的辩论直接推进到“你爱咋咋地”“随便你”之类的无所谓态度。
培提尔深呼吸着摇了摇头,果真撒手不管了,对莉莉丝无可奈何道:“你自己别玩脱就行。”
最后抬起头,继续对柏里斯下了最后的嘱咐——
“继续守护都铎家的血脉吧。”
语毕,转身离开。
莉莉丝总算松了一口气,而柏里斯也放下了紧绷的手,向前走去。
二人并肩走回到各自的房间,分别时,莉莉丝补充了句:“为明天做好准备。”
柏里斯点点头,张着嘴,嘴里好像在嘀咕什么。
什么……血……?
柏里斯没等她晃过神就进了自己房间,还不忘把门反锁。
莉莉丝耸耸肩,也暂时没有精力去管这些事情了。
艾西已经在房内的浴室放好热水,恭候多时了。
莉莉丝在浴缸内躺下,又开始思考明天的事情。
庭审的理由,就是一堆无辜民众的祖坟被刨,以及他们没有守完完整的两夜的事情。
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
名为朗·格里芬的刺客。
莉莉丝在浴缸中一个仰卧起坐,捂住脑袋表示无语。
烦死了,这家人怎么这么有病啊。
一切闭环在一起,就很明显一层叠一层的陷害。
而整个都铎家,目前看来最好拿捏的就是莉莉丝,先从莉莉丝下手,再把都铎家一点一点地拨开,从而达到摧毁这个家族的目的。
把政治带上亲人,不管是对敌手的亲人还是对自己的亲人,要做到这个地步,这个看似是家主的格里芬侯爵人品下限堪忧啊。
但今天陪着来的另一个主教貌似是不参与家族纠纷的不知情者,加上主教话里说的是还会有贵族陪审团。
那是否意味着他们不能对我进行完全不公的审判。
所以事情的转机……就是我该如何证明自己遇刺的情况。
她又潜身下水,只露口鼻的把自己泡在热水里,舒缓着自己疲惫的神经。
“小姐。”
一直安静不打扰莉莉丝休息的艾西开口说话了。
“之前对您不敬的女仆出事了。”
“嚯。”莉莉丝勾嘴笑了笑,听听八卦来放松一下心情也不错,“出什么事了?”
“那个女仆突然伤口溃烂,染上麻子病。”
艾西语气平淡地汇报着已知的情况。
“嗯……”
莉莉丝点点头,眯起眼,浸泡在舒适的玫瑰花浴里转动着自己的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