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里斯神情有些恍惚，看着突然发出邀请的莉莉丝。
在两人的目光对峙中，是莉莉丝率先反应过来，眨着眼扑闪的眼睫毛剪断这种链接，心里想到的却是趁柏里斯看着好像没有防备的样子，追上一击。
她看见柏里斯原本聚焦在他身上的瞳孔好像失焦片刻，眼神闪过一瞬她暂时无法理解的怅然，随后抬头环顾四周，看见周围一直盯着莉莉丝发呆的小镇男孩和因为他聚成一堆窃窃私语的花痴少女，便把莉莉丝扶起，推开一点距离，说道：“算了吧。”
被推开的莉莉丝有些失神，不太明白这种情况的发生，柏里斯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还是不要太引人注意。”
“那就先回房吧。”莉莉丝看着酒馆里喝的满脸通红的人群，断决道，“现在看样子也问不到什么东西。”
“嗯。”
柏里斯默许，站在楼梯扶手旁，托着她的后背扶着她上楼。
可莉莉丝还是想不通柏里斯的拒绝，思维发散到柏里斯的拒绝富有别的深意——他们彼此对希望依靠羁绊来拖住对方，所以在自己对他下套的同时，柏里斯也会不定时地反将一把，试图把她拿捏。
所以刚刚这柏里斯是欲擒故纵呢。
越往深处想莉莉丝表情越不对劲了。
可柏里斯此刻也没有心思像往常那样紧盯着莉莉丝的动向了，他虽然在陡峭又狭窄的木梯紧跟在莉莉丝身后，但视线却撇开飘散在别处。
一进房间，莉莉丝就瘫倒在松软的木床上，沉黄的烛火让她感觉昏昏欲睡，感觉今天的运动量已经达标了——虽然她今天一白天都在睡觉。
柏里斯则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络绎不绝的人群，居民的喧闹声钻过窗缝，充斥在整个房间，他感觉有些吵闹，就关上了窗户。
沉默的空气开始在不算宽敞的房间蔓延。
莉莉丝看向背对着她的柏里斯，锻炼得当的小臂肌肉紧绷，挺拔的身姿被一件最普通的骑士上衣都修饰出清晰的线条。
“喂，柏里斯。”
她坐起身，朝柏里斯一仰头，叫道。
“我刚刚还看见有个女孩想找你跳舞来着，你没跟她去吗？”
柏里斯倚在窗边，擦得干净透亮的玻璃反射出他雕塑一般精致的脸，只是脸上沉寂的是惆怅的双眼。
他闷闷地回应了句：“我不也拒绝了你。”
“拒绝”这两个字摆在明面上就有些让莉莉丝这样的大千金颜面扫地了，她不知道是怎的，还是说这柏里斯一离开都城范围的家族管控就放飞自我起来，但她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柏里斯身上的低气压，也没有跟往常那样急着跳脚。
她站起身，迈着轻快的步伐，试图用自己愉悦的氛围感染郁闷的柏里斯。
她走到他面前，俏皮地歪过脑袋，也把头贴在窗户上，看着柏里斯对她视而不见的双眼，问道：“怎么了？是不会跳舞吗？”
柏里斯没有回应，他们俩心里都清楚肯定不是。
面对柏里斯突然的冷淡，莉莉丝没有气馁，只是静静地守候在一边，用充满笑意的眼神，等待柏里斯的答复。
在莉莉丝鲜有的温和目光中，柏里斯逐渐恍惚过来，他也把自己的视线从窗外失焦的风景对回莉莉丝期盼的目光，但也没说话，两人就这么对视着。
换平常，莉莉丝心里肯定会吐槽这得僵持多久啊！但这个瞬间，或许是氛围到了，莉莉丝的内心出奇的平静，缓慢地接受着这一切。
“咻——”
“啪——”
窗外的夜空突然升起一窜火光，随机绚烂的火花在片刻的安宁后炸开，一场烟花秀在他们未知的情况下开始了。
五颜六色的光透过明窗，闪耀在彼此的脸上，原本瓷白的脸开始跳跃着不同的光影。
但两人竟默契地从没有把目光移开过。
【三日之内，拿下柏里斯的初吻！】
莉莉丝的心中不知道又为什么想起来自己曾经发疯似信誓旦旦定下的小目标，才发现他们此刻的距离是如此之近。此刻二人之间那种微妙的平衡开始发颤，准心开始松动，天平微微摇晃。
莉莉丝望着柏里斯染着月辉的双眸，苍凉的灰色雾霭令她片刻沉浸，她仿佛在他眼中看见野兽没落的哀鸣和对眼前有她的景象流露着挣扎与迷濛，好像在这双银灰色的眼眸中吞下了他们在西山直抒胸臆那晚破碎的月光，他们的脸好像越来越近，她自己也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烟花完美落幕，室内恢复最初的昏暗。
他们好像从一场绵密的梦中醒来一般，同时退开好几个身位，尴尬地把寡断的视线挪开。
“这里洗澡好像还得去公共澡堂吧。”
柏里斯岔开话题。
“趁现在大家都在外面过节我们先去吧，别等会人太多不方便。”
“嗯嗯。”
莉莉丝点头如捣蒜。
“那我们待会见。”
他们都想从行李里掏出各自的衣服，却发现原本的大箱小箱都被柏里斯压缩在了一个包里面，险些就要尴尬地凑到一起。
最后是莉莉丝站在一边，柏里斯绅士地帮她从大背包里抽出几个分装好衣物的小袋，递了过去。
莉莉丝木讷地接下，在自己床上整理一番就急匆匆地跑出去了。
她胡乱地一阵捣鼓，然后就迫不及待地跳进了空无一人的浴汤。
澡堂里的热水还没有被人使用过，温暖而又飘满着折射着圣光的清洁泡沫，莉莉丝瘫在舒适的热水里，感觉整个人都想要淹下去了。
刚刚那个时候到底算什么啊……
她的内心百思不得其解，她有点看不懂自己和柏里斯的现状了。
明明是想自己把控这个骑士，凌驾于感情之上的。
但此刻偏偏有一种她自己也要陷下去的危机感和错觉。
她不服气，还记仇着柏里斯在加冕大会那天威胁似的拽样，气得跟鸭子似的直拍水面，发出巨大的声响。
可是……
柏里斯的样子看上去也没好到哪去吧。
她又冷静下来。
毕竟柏里斯对自己而言，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都还是个年下啊。
十七岁的小男生，再怎么少年老成，始终都还是该把他当正常人看待吧。
她把泡沫往自己身上堆，揉搓着自己洁白的皮肤。
所以……
他的心中是否还有一丝对情感未泯的青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