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里斯愣在原处半晌，凝视着莉莉丝看似熟睡的背影，迟迟没有响应过来。
先别想了……或许是贵族专门戏弄人心的把戏……
他这么告诉自己。
他起身，用极高的专业素质例行检查一波，先是仔细检查门柄是否锁好，再看是否有被从外面打开的风险，接着是窗户，均已无误。
确认完毕后他又坐回了他原本石化的位置，又看了看已经恢复安静的莉莉丝。
到底什么意思？
他又没忍住浮想联翩。
不、不能被贵族的手段干扰大脑。
他一咬牙，躺在床上，翻身盖上被子，紧闭着眼强迫自己入睡。
可他在床上闭着眼翻来覆去，哪里睡得着，卷动的被子和被单摩擦，发出不小的动静。
这下睡不着的就是莉莉丝了。
此刻背对着柏里斯的莉莉丝在黑暗中瞪大眼睛，躁动的噪音已经让她无法安睡，身边有个人一直在动来动去真的非常影响睡眠，那一瞬间她有片刻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对柏里斯下那样的套，她没想到柏里斯真的会这么在意这个问题。
她坐起身，看向此时也已经背对着她躺着的柏里斯，脑袋上的金发早已乱作一团。
能把一个年下小男生弄成这样也有她的责任。
莉莉丝甚至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的恶心话说的太过了。
毕竟对方无论在哪个维度上来说真的比自己还年轻啊！
“哎……”
她叹了口气，翻身下床，蹑手蹑脚地靠近柏里斯床边，手轻轻搭上柏里斯的灰发，希望能舒缓他紧绷的神经，温柔地揉着他的脑袋：“别想那么多，快睡吧，我也没有讨厌你。”
柏里斯自然也没有睡着，他翻了个身，看向莉莉丝，莫名露出那种恍然大悟的表情，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
这下轮到莉莉丝懵逼了。
“你在说什么啊？”
她大惊失色地喊道。
“我说。”见莉莉丝这样再问了一遍，柏里斯缓缓起身，绿色的弧光在他的眼中闪耀，对上她在黑暗中慌乱的双眼，再问了一遍，“你是不是喜欢我？”
柏里斯的脸再次靠近过来，微弱的月光下虽然让莉莉丝看东西有些吃力，但那缓缓飘过的绿光和由远及近的呼吸声不会骗人，她踌躇着向后退去，可柏里斯貌似就是想打破沙锅问到底了，根本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你……”
“别问了我听到了！”
柏里斯还以为莉莉丝没听清，催促似的又想问一遍，却被在破防边缘的莉莉丝一声吼断。
莉莉丝突然觉得自己活该，早知道让柏里斯自己在夜里懊悔消化，那么有良知地去问候他干嘛！
“……”黑暗中，听见莉莉丝嗔怪似怒吼的柏里斯沉默片刻，又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答案了吧。”
“不喜欢。”
莉莉丝不假思索、斩钉截铁地说道。
可柏里斯敏锐的双眼精细地捕捉到莉莉丝双手交叉在胸前，怄气似的把脸高傲地憋了过去，红色从她脖子开始蔓延，直至原本瓷白的耳尖。
柏里斯坐到床边，朝莉莉丝的耳尖凑了过去，耳语道：“真的？”
莉莉丝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回过头去却不知不觉间对上了柏里斯的双眼，两张在节日上还羡煞旁人的脸距离极近，莉莉丝简直不敢呼吸。
冷静、冷静……
在被击败的边缘，莉莉丝急中生智，企图找到破局的方法。
她翘起食指，戳着柏里斯的脑门，把人先顶开。
“在表明自己心意之前就问这种话可是很没礼貌的行为哦。”
她笑道，渐入佳境，这次轮到她向前俯身，把肘关节搭在翘起的二郎腿上，托着下巴，轻笑道：“你喜欢我吗？柏里斯。”
……
柏里斯没有任何回应。
莉莉丝也看不见他，纯粹是无实物表演，有些超常发挥了。
突然一声很响的人砸在床上的声音，伴随着床垫的喀吱声，柏里斯重重地倒在了自己的床上。
他平躺着，看着夜色中的木质天花板，朴实无华，跟自己在都铎府住的房间相比差距大了，但起码酒馆的天花板被清扫的非常干净，跟自己在国土边缘，那栋摇摇欲颓、充斥着死人味的肮脏房屋相比，差距也大了。
他说：“我不知道。”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
他这样说。
莉莉丝楞了，他好像是真的很想弄清楚怎么一回事才像刚刚那样打破砂锅问到底的。
她不知所措地挠了挠脸，觉得有些尴尬，先不说他俩在这像高中生一样说着什么喜不喜欢的……虽然按年龄来看确实算高中生，但她实际上也是成年的社会人士了，搞这么青涩会让她觉得自己有义务开导一下这位迷茫的少年。
随后她又想到自己答应艾什莉的话。
她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兜兜转转还是得不到答案，问道：“所以你对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女生也没有概念是吗？”
这个问题又活跃了柏里斯已经松懈的大脑，扭过头面向她警惕地问道：“问这种问题，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什么的，难不成你还想通过我在这方面的喜好来进一步掌控我？”
莉莉丝扶额，他也没有说错，但此刻莉莉丝确实是在认真地在思考这种事情，她抱怨道：“柏里斯，我在很认真地对你说话，别老纠结这个。”
“说奇怪的话要是没有理由，也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结果柏里斯照葫芦画瓢来了这么一句，给莉莉丝干沉默了。
但莉莉丝总感觉柏里斯言语间有点生气地揶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柏里斯心底里确实有点不爽，是莉莉丝先开始莫名其妙地试探又突然退场搞得今夜无人入眠，现在又希望他老实回答问题。
换别的骑士可能会选择对主人无条件服从，可这是柏里斯，服从是一回事，再暗戳戳地使坏才是他对待莉莉丝的方式。
要想驯服一位有能力还有想法的骑士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此刻困意袭来的莉莉丝已经有些无力招架了，直接把有关艾什莉的来龙去脉说清楚：“有小女孩拿有关朗的情报跟我换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非要我把这种恶心的理由说出来是把，你满意了吧。”
她自暴自弃了，这下该轮到柏里斯因为莉莉丝在他未知的情况下出卖他的个人信息而生气了吧。
“为什么不直接问我呢？”
可柏里斯的回复出奇的淡漠。
“因为，”莉莉丝耐心解释道，“毕竟是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答应的，怕你介意。”
“嚯。”柏里斯这一声调侃好似嘲讽，“你还真是不一样，贵族还给我一个附属于你的骑士选择权了。”
“既然你现在也知道了，那你说我为了大局该怎么回复那个女孩吧。”
莉莉丝摊了摊手，问道。
“如果你确定那个女孩没有坑你的话——”
柏里斯没有犹豫，快速地做出判断。
“你就告诉她我喜欢你这样的。”
“哈？？”
莉莉丝发出尖锐爆鸣。
什么意思，柏里斯说喜欢我？
这段对话已经在莉莉丝脑里简化成这样的句式。
到底什么意思，这个“你”非常的容易让人误会，起码此刻的莉莉丝即将宕机。
她怀疑自己弄错了，故意转换了一个概念问道：“你什么毛病……等等、你这个‘你’说的是谁……是……那个少女吗？”
“对啊，不然呢。”
柏里斯不以为然地应道。
“这样就能最大限度地让那个女的为我们所用了，不是吗？”
利用感情和羁绊驱使。
这不就是他们正在对彼此做的事吗？
而莉莉丝也回过神来，意识到柏里斯什么意思。
噢……是我误会了……
她摸了一把汗，还好自己刚刚没把自己误会的意思表达的太明显。
但这点小内心戏怎么能躲过柏里斯的眼睛，他直白地问道：“你刚刚是以为我说喜欢你吗？”
“什么鬼，你不要乱说……”
莉莉丝没好气地咕哝着，她承认她现在的思绪被柏里斯这种意外的直白绕的有些乱了。
“算了。”
柏里斯没再追究，盖好被子想睡觉了。
“以后这种有关更远大利益的事直说就好了。”
“你完全不介意吗？”
莉莉丝总是会在意一些上位者从来不在乎的点。
柏里斯看着月光下漂浮的尘埃，好像看见一路挣扎的自己。
“没什么好在意的。”他说道，依旧是那副永远淡漠、永远沉静的语调，“什么都无法舍弃的人什么都得不到。”
莉莉丝感觉这句话好熟悉，也很好理解。
她也明白，此时此刻柏里斯在她这忍辱负重当一名要把她高高捧起的骑士不也是在舍弃自己暂时的尊严。
所以才说，这样危险的家伙未来会成为故事的反派也无可厚非。
所以才说，莉莉丝要想尽一切办法抓住他的心，才能作为未来和主角对上共同反抗的生机。
“倒是你啊——”
柏里斯想说的话还没说法，绿色的眼光再次朝向莉莉丝面对现状力不从心的外表。
“你那多余的恻隐之心只会成为挥向自己的利刃。”
语毕，柏里斯阖眼，那道绿光消失在阴影中。
莉莉丝怔怔地看着这片黑暗，有些困惑，有些迷茫。
这算什么，忠告吗？
她看着那双绿色眼睛消失的方向，开始思考。
那你呢，柏里斯？
她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如果只是想把我当成实现我仍然未知目的的跳板，为什么要对我这么说？不应该抓住的懦弱和同情狠狠地利用一把吗？
她倒在床上，一沾上枕头就已经困得睁不开眼，柏里斯躺着的方向慢慢模糊，她的视线终究不透一丝光线。
你该不会也有了自己无法掌控的情感吧，柏里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