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身材高大健硕,接近两米。
穿一件紧紧绷绷的旧款衬衣。
下装则是一条沾满油渍的土黄色军裤,脚上的皮鞋看起来像是潜水用的足鳍。
这家伙的胳膊壮得与大腿无异,大腿则与腰腹一样宽厚有力;尤为引人注目的是,他的每一根手指都佩戴着由乌鸦颅骨打造而成的戒指。
“我们在等什么?”男人问。
“等雨停。”
矮个子女人坐在男人旁边,若不是发出声音,恐怕没人会知道那里还有一位女性——她的身高不到一米五。单薄消瘦,但五官还算得上端庄;穿一条浅黑色羊毛衫与驼色长裙,怀中抱着一只毛发难看的白色猫咪。无论女人如何温柔地抚摸,猫咪都保持固有姿势,没有任何动静。
两人坐在站台最不显眼的角落,聆听暴雨敲打棚顶发出的声音。
“啊!!”男人用手捋了捋粗粝尖锐的橙色短发,“好讨厌的雨!”
“安静。”
“嘿嘿,金丝雀。”男人总是静不下心,“你为什么会想这么一个代号?对自己的歌喉有自信?”
“在矿井里工作,需要一位动物朋友。”
男人微微颔首,慢慢露出领悟的神情。
金丝雀从裙子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烟,以短促的声音擦燃火柴。她眯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动作显得别致而优雅;但她的身体就小得令人感到怪异,脸庞、手脚都很玲珑,仿佛是将普通人的形体均匀缩小一圈复印出来的结果。因此,她手中的香烟,看起来大得像是一支崭新粉笔。
“居然和斯特拉特福德抽一个牌子的烟!”男人一脸惊讶地说,而这样的惊奇表情似乎是他的常态,“很好抽吗?是什么味道?”
“你好烦!”
“原谅我,第一次和女性合作!”
金丝雀静默无声,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炽热的烟头。若是在一本小说或电影里,此刻应该会有旁白低语:“她正在思考重要的事情。”然而在高速发展的十九世纪,那种古板的叙述方式已显得过时,不会有谁刻意使用旁白解释情绪。香烟慢慢燃烧,化作一截长长的烟灰,她随意地用手指敲了敲,对于不慎磕落在猫咪身上的烟灰,全然不屑一顾,仿佛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啊~~好大的雨~~雨~~鱼~~你喜不喜欢吃鱼?”男人继续询问,转而陷入回忆,“小时候,我被鱼刺卡过喉咙!”
“怎么就没把你卡死?”
“因为我比一般人高也比一般人壮,把他们吃进去也不费力气。”
金丝雀熟练地转动手指,搓灭燃到尾巴的烟蒂,刹那间,她的脸上掠过一阵快意,但这种微妙的表情并未停留太久,很快就被深邃的面容重新掩埋。
“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停了。”金丝雀仰头听雨,“这对工作进展很不利。”
“要是斯特拉特福德还活着...这个女人在斯特城跟我们通了一通电话就死在了黑境。”
“这就是上面派我们来这儿的原因。”
“但我好久没外出工作了。”男人稍微活动一下手臂,衬衣上的一颗纽扣承受不住突如其来的拉力,“嘣”地一声弹射出去,“还是和不认识的你。”
“这一趟结束——”
金丝雀专注地梳理思绪,忽然听见一阵纷乱的动静,扭头望去,只见一位黑发女性正奋力将扒住车门的灰白色头发的女性向外拽。
“哦~~”男人看着灰白发与黑发,“她居然也来了这里。”
“有意思的是,这座小镇的圣女也叫海蒂·梅尔维纳。”
“同名同姓?”
金丝雀嚓嚓有声地搔了搔手心,“可能,但上一次是斯特拉特福德有意邀请她入局,这一次小心点,不会碍我们的事。”
“不和我们作对?”男人有些失落,“我好想品尝一下,斯特拉特福德口中的聪明人啊!”
“也就是小有成就的魔法学教授,真正要提防的是——莉莉亚娜·克拉拉。”
“上面也是这么嘱咐的。”
“好在她没精力管这里,斯特拉特福德的死带来了很多麻烦事。”
男人从裤兜里掏出一枚硬币,仅用两个手指就将硬币捏得弯曲,“无所谓,来一对吃一对。”
“你保持身材的秘密就是吃东西?”金丝雀扬起脸,看着男人脸上的胡须,“是不是...有异食癖?”
“什么东西都能吃进肚里。”
“了不起的能力。”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随后将话题转向近日的天气,男人开始抱怨雨,金丝雀则一声不响地抚摸着怀里的猫咪。
不知何时,话题又从雨变成纳格镇的圣女。
“我想见一见圣女。”男人提议,“看看那位梅尔维纳,和这位梅尔维纳有什么区别。”
“不耽误正事就行。”
“根据斯特拉特福德推算出的地点,纳格镇的黑境就在教堂上空,一举两得的事情。”
金丝雀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切,“雨似乎小了一些,但你太显眼了!”
“长得高又不是我的错。”
“只能再等一阵。”
“梅尔维纳已经走了。”男人把弯曲的硬币丢进嘴里,“真的不能吃掉她?”
“看上面的意思,似乎想和她合作,上一次打电话没能谈妥。”
“都怪斯特拉特福德擅自行动。”
“聪明人就是难以驾驭,还是笨蛋更有效率。”
“我不笨!”
“没有说你。”
男人咀嚼着硬币,询问道:“我能不能吃你的猫咪?”
“这得看,你喜欢吃活物还是死物。”
“不臭就行。”
金丝雀悄然前趋,嗅探着猫咪身上弥漫开的腐臭气息,呢喃道:“只能说可惜。”她笑着,将躯体僵硬的猫咪丢进垃圾篓,环顾一圈站台,向男人投去一个眼神,“趁着现在人少——”
“瞎说什么~~明明还有人!”男人见金丝雀头也不回地朝纳格镇的方向疾行而去,改变说辞,“你还真走了?记得找一家旅店,我不想穿湿漉漉的衣服!”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躯让站台瞬间出现一大片阴影,亦步亦趋地进入仿似要淹没世界的大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