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用住房浸泡在安静的氛围里，漆黑的空间与白色的天光攀缠到一起。海蒂交叉双腿，望向黑暗中的赛琳娜，情绪借着种种沉重的附属品苏醒。她明明经历过姐姐的别离，我还——何等残忍的行径。
海蒂吁出一声叹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仔细地凝视赛琳娜。原本很活泼的她，现在却显得异常萎靡。一双灵动的眼睛，蓄着一层薄雾般的泪膜，没有流淌出去，像是一对模糊眼眸的滤镜；而她咀嚼食物时，两端嘴角形成的小小的凹陷之地，积聚着唾液、鼻水与泪滴，各种刺激味蕾的液体，不禁令人油然生出一股悲伤的怜爱之情。
赛琳娜小声嘟囔一句，眼泪吧嗒吧嗒混入饭菜。从神情上看，泪水并非痛苦的制造物；它们本就蓄积在眼眶里，只要扇动眼睑，就会自然而然地滴落下去。
“什么？”海蒂微微侧头，将耳朵凑过去。
“您...回来...”
“说过不会抛弃你。”
“嗯...”
海蒂拿过餐盘，一小口一小口地喂赛琳娜吃东西。
好一会儿，她都保持着疼爱的神情，直到餐盘中的饭菜所剩无几。她放下勺子，仿佛失去所有力气，轻轻钻进赛琳娜的怀里，忧忧柔柔地说：“不许再绝食了。”
“那就砸东西。”
“想赔钱？”
赛琳娜摇晃脑袋，含糊不清地说：“还是我的错，对您说了那么多...”
“写一份检讨书。”
“明明是您的错！”赛琳娜咬住海蒂小小的耳垂，“丢下我就走了！”
“你分析得太准了，让我有种无地自容的窘迫...想和你说办完事就回来，也没办法出口...”海蒂将嘴唇贴在赛琳娜的脸颊上，“以后不会了。”
“要是我跟您走，您还会回来？”
“这个嘛——”海蒂感受到赛琳娜加重咬力，“痛啊！”
“肯定不会回来！”
“结果还行，就...翻篇吧？”
赛琳娜执拗地摇头，“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再这样继续绝食！”
“想对我撒气可以换一种方式。”
“还能做什么？”
“骂一骂？”
“才不是那种粗俗的女孩。”
海蒂舔舐嘴唇，无奈地笑了笑：“绝食更粗鲁，简直就像是心智不成熟的臭小鬼。想想看，你已经十九岁，还用这种方式怄气。”
“就要气就要气，我还要看着您的懊悔，露出享受的表情！”
“好一个同归于尽。”
赛琳娜嘿嘿一笑，思索道：“我要是出事了，您会怎么办？”
“把你的物品都放进小箱子里。”
“然后呢？”
“该怎么活就怎么活。”
“没了？”
海蒂寻思着问：“你想我怎样，殉情？”
“不像是您会做出来的事。”
“当然了，我很爱惜自己的身体。”
“嗯~~”赛琳娜感觉话里有话，捏住海蒂的脸颊，“绝食也是因为您！”
“让你换一个方式。”
“还能有什么...我想到了！”
海蒂刚想询问，忽然袭来一阵凉气——被衣裤遮蔽的肌肤与冷空气接触形成的凉意。紧接着，一股温热悄然代替：赛琳娜的双手，正贴着身体上下游移。
“等等。”海蒂的面颊染上红晕，清晰感知到手指拨弄着乱丛丛的根须，进入风景秀色的林地。每一次前进，都会在林间激起狂风吹袭一般的颤栗。她为自己的身体反应，感到难以言表的羞恼。“没听见我说话？让你——”
海蒂弓住腰背，竭力抑制想要从咽喉里跑出来的奇异声音。
“吃饭了吗？”修女慢慢走进客房，看见床头柜上的空餐盘，满意地说：“还是要好好吃饭，不能和自己过不去。”
“她已经...啊哈...冷静下来了...”
“你也要对你的同伴好一点，莫名其妙地离开，只会给教堂带来麻烦。”
“好...好的...”
修女瞥视一眼海蒂，黑暗与距离的阻隔，只能辨识出海蒂坐在赛琳娜的怀里，身躯偶尔抑制不住地战栗。
“你很冷吗？”修女问，“需不需要我给你准备一套绵衣？”
“不...不用...”
“随你，不过你既然回来，就要继续关禁闭。”
海蒂微乎其微地扭动身体，以期摆脱林地内的探索之手。然而，手指就像不听话的小动物，执拗地向上挺进，想要凭借一口气抵达林地的核心。
“啊...啊哈...不要！”
“你说什么？！”修女伫立门前，眼眸瞬间蒙上一层密不透风的雷霆之色，怒意直逼海蒂。“圣女不仅允许你离开教堂，还照顾你的同伴，这已经仁慈至极！你到底知不知道，仓促解除禁闭，会引来镇民们怎样的非议？”
海蒂抿住嘴唇，压制喉咙内上涌的喘息，面庞因而显得扭曲。客房内，只能听见急促的呼吸，以及用手指拍打水渍的咕嘟声。抑制不住之际，海蒂蜷缩身体，在床榻上留下一滩濡湿的痕迹。
“你们...呵呵，怪不得能结伴同行。”修女忽然有一种置身事外的感觉，完全看不懂海蒂的举动，“一个胡乱使用魔法；另一个哭得要死要活，现在却像没事人一样，都是...不可多得的...神经...”
“我会把教授送去禁闭室，”赛琳娜保证道，“您放心。”
“还要和圣女道一声谢。”
“没问题！”
“你也要道谢！”
“我们两个一起。”
赛琳娜目送修女离开客房，像调整木偶的姿势一般摆弄海蒂软乎乎的身体，警惕地说：“不能生气！您让我换一种方式的！”
“我没让你——别弄了！”
“还没有完全消气。”
“这里是教堂，你作为信徒——”海蒂突然感受到一阵极快的刺激，唾液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溢出，沿着颌骨的曲线蜿蜒而下，“又...又要...”
“您在质疑我的教义！”
“乱七八糟的破宗教，毁灭吧！”
“这可是您说的！”
海蒂咬紧牙关，倔强地抵御着席卷全身的巨浪。仅仅几分钟的坚持，她就感觉身体的平衡如同沙漏中的细沙一般流失殆尽，最终无力地屈膝跪地。
“投...投降！我尊重你的教义！”
“可我还没有消气。”
“心存愠恼地活下去是人类的必修课题！”
“您这样讲——”赛琳娜看着可怜巴巴的海蒂，“好吧。”
“我想...喝点水...”
赛琳娜四处寻找一圈，拿起餐盘旁边的水杯，“您喂我吃饭，我也喂您。”
“啊...等等...不是那张嘴！嘶...好冰！我真的会揍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