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见曼德勒久久不语，询问道：“你们没有抓到人？”
“跑了一个。”
“那就有可能再次唤醒黑境。”
“我会在教堂周边安排警卫，还有就是你说的联系高层，调查员多久能过来？”
“很快。”铁匠小幅度地抚摸身穿的皮衣，恰似一只鬼鬼祟祟的豉虫，“对方在得知消息的瞬间，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你怎么不打回去？黑境苏醒的时间也不问！”
“研究所得知消息就会立马派人过来，而检测黑境的仪器，只有院长和副院长有权利查看。”
曼德勒拨弄湿漉漉的头发，嘲弄道：“结果谁都联系不上。”
“每一个派遣出去的调查员都有院长和副院长的专线，院长被陛下召见，联系不上很正常，但副院长...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处于断线状态。”
曼德勒抖出烟盒里的烟，一边忍受肺部的疼痛，一边将香烟含在嘴上，继续说：“你再联系联系，不知道黑境苏醒的时间，也没办法提前做准备。”
“有消息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还有一个问题，咱们镇的黑境调查员，只有你？”
铁匠默默无语地站起身，无意回应这个问题。或许，他的耳朵构造类似传说中描述的人鱼，里面有一个区分问题恰当还是不恰当的阀门，根据需要忽而开启忽而合闭。
“想来也是。”曼德勒自言自语地点头，“全都暴露了还算什么潜伏？”
“和副院长取得联系，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曼德勒没有说话，此刻的他，俨然像是无法顺利表达语言的体衰活物。问题并非在于如何言说，而在于无从作答——在他的耳中，所谓“第一时间通知”，不过是一句令人作呕的屁话。
尽管铁匠的面容流露着联系不上的无助，但就这句话本身的性质而言，和敷衍之辞没什么两样。
“最后提醒一句，”铁匠走到门边，回望一眼，“请一定做好突发情况的应对。”
曼德勒将燃到尾部的香烟弹进雨幕，随后合上窗扇，将纷扰的雨水隔绝在外；密密麻麻的雨滴敲击窗玻璃，每一颗都仿似砝码，一点一点增加声音的重量。
他把铁匠送到门口，转头询问一旁的警员有关高个子男人的审问，见到对方苦笑，无奈地咬住嘴唇，追问道：“一句话都没有说吗？”
“无论红脸还是白脸，均不奏效。”
“妈的。”
“但也可以明白一些事。”警员安慰地说，“这个男人的心理素质非同寻常，仅凭这一点就可以判断他接受过严格的训练。”
“这种人是最难撬的！”
“我建议将此事报告上去。”
曼德勒摇摇头，否决道：“上报需要原因，只是在教堂闹事罪名太轻，还需要审出一些线索，例如与失踪案的联系。”
“问题就在这里，酒馆的顾客没一个看见与女人喝酒的人。”
“头骨呢？”
“莫洛科湾找到的人体组织已经全部带回警局，经确认属于失踪女人，从骨骼的拆卸手法和连接的肉分析不像分尸，更像是——”
“被吃？”
警员看着曼德勒，吞咽一口唾沫，怔怔地说：“如果是野生动物会留下咬痕，再加上埋得那么深，就只可能是人。”
“这可比凶案严重多了。”
“所以我提议上报。”
“去吧。”
“您同意了？”
“顺便帮我把另一件事也报上去。”曼德勒说到这里，呼出一声沉重的叹息，“纳格镇的黑境即将苏醒。”
这句话，曼德勒说得很轻，并且站在靠近大门的位置，但不知怎的，警局陷入沉寂，脚步声、交谈声、翻动纸页的沙沙声全都戛然而止。
“看我做什么？”曼德勒环视一圈人群，“事实就是这样，我们他妈的脑袋上有一个黑境。”
“您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调查员。”
“这里有调查员？！”
警员们面面相觑，把居住在纳格镇的镇民挨个想了一遍。
“是谁？铁匠？”
曼德勒舔舐嘴唇，“这段时间就他来过警局。”
“隐藏得好深...”
“别说闲话，妈的，困死我了。”曼德勒说着，看向拨弄电话转盘的警员，“报上去。”
“所有的事情？”
“你想隐瞒？”
“那就从魔法开始——”
“这件事我来说，你报其他的。”
“明白。”
曼德勒看着警员拨打电话，思索如何最大限度模糊魔法事件带来的影响。确认海蒂身份的时候，雷诺明确表示，不希望事情被闹大，惟其如此，他想卖贵族一份薄面。
“呃...”警员捂住话筒，沉默一会儿，“他们帮我转接到了帝都，让我和研究所的院长通话。”
“懂了。”
“他们说‘黑境脱离了警府的管辖范围，一切交由黑境研究所负责’。”
“呵呵，失踪案也交给研究所了？”
“等到黑境解决，他们才会处理。”
“一群怕事的东西！”曼德勒吐出一口唾沫，“转接过去了？”
警员凑近听筒，“还是播报音。”
“联系一个人是真他妈麻烦！”
“接通了！啊！您好！我是纳格镇的警员...我想让研究所的院长接电话...她什么时候有空？明白，届时请务必让她回拨电话。”
曼德勒不耐烦地按揉鼻梁，“对面又说了什么屁话？”
“克拉拉院长正在皇室会议厅商讨针对黑境的会议，暂时不方便接听电话。”
“针对黑境的会议？”
警员讷讷地“嗯”了一声。
“真讽刺。”
“收音机有透露黑境提升等级的消息，克拉拉院长恐怕也是麻烦事缠身。”
曼德勒愤懑至极，不自觉笑了起来：“你还有闲心共情别人？”
“抱歉。”
“黑境苏醒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实在对不起。”
曼德勒看着战战兢兢的警员，“对面有说什么时候结束会议？”
“会议结束会让克拉拉院长回拨电话。”
“又是这种狗屁敷衍话！真该死啊！”
“我可以守在这里，等到电话拨过来，就告诉您。”
“你先安排一批人去教堂。”曼德勒上下打量一番警员，“如果修女询问，就说这是保护安全的必要之举，到时候我会详细解释给她们听。”
“明白。”
“快滚，我要去办公室睡一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