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琳娜一路来到花园。
教堂的花园充满了夏天的气息。
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完完全全的燥热天气。
望眼过去,身披颜色斑驳的繁叶的花朵,在嫩绿的大地上窃窃私语一般随风摇曳。
太阳的白色光线,湛蓝如洗的穹顶,微风移动时的轨迹,小虫子飞旋的身影,花朵飘散的香气——无一不昭示着强烈而美好的愿景。
但花园内张贴的讣告,让这里有了奇怪的寓意,如同水潭里倒映的风景,虽然轮廓清晰,却在色彩与温度上失去了往昔的鲜明。
阿琳娜走上前,默读一番随风颤动的讣告。
“我们怀着无比悲痛的心情,谨代表莫洛科湾教堂,向纳格镇的全体居民,宣告备受尊敬的牧灵工作者、慈爱的神父、灵魂导师——约瑟·安多尼·麦卡锡神父,于公元1880年6月17日(星期三)下午3点22分在医院病逝,享年六十六岁
约瑟·安多尼·麦卡锡神父,1814年3月20日出生于杜兰特郡,早年深受圣召引领,1834年在杜兰特郡的伯多禄大殿由当时的若望亲自祝圣为神父。
长达六十余载的牧职生涯中,约翰神父以其深厚的神学素养、无私的奉献精神、亲切的牧灵关怀和坚定的信仰见证,赢得了广大信徒的爱戴与敬仰;不仅在莫洛科湾教堂担任神父,还积极组织各类宗教活动,关心弱势群体。
神父一生都在践行艾伊尔女神的教义,以谦卑、仁爱与智慧,诠释了教义的精神,即使在晚年健康状况日益衰退之际,仍坚守岗位,通过祈祷与默观,继续为教堂默默奉献。
遵照教会丧葬礼仪,神父的遗体将于1880年6月18日(星期四)下午3点,在他长期服务的莫洛科湾教堂举行公众瞻仰。次日,即6月19日(星期五)上午10点,将在同一地点举行庄严的追思弥撒,届时欢迎所有信徒、亲友及曾受神父关爱与祝福的各界人士前来参与,共同为神父的灵魂祈祷,缅怀他光辉的一生。
弥撒结束后,神父的遗体将被送往教会公墓,按照艾伊尔女神教的传统举行安葬仪式,让他在永恒的栖息之地继续陪伴我们,直至我们在天堂重逢。
我们恳请全体信徒及善良人士,在此哀痛时刻,以虔诚的心为约瑟·安多尼·麦卡锡神父献上祈祷,求女神接纳他进入光明与平安的天乡,赐予他永恒的安息,并赐予我们所有哀悼者力量与安慰,以坚韧的信仰共度悲伤,继承神父留下的信仰遗产,继续在生活中见证艾伊尔女神的爱。
愿女神降福你们。
莫洛科湾教堂的圣职人员柏莎·卡娜
1886年6月17日。”
阅读完毕,阿琳娜撕下花园内的讣告。寻找无论从哪个方向都能一眼看见的地方,最终锁定在庭门前一面未经装饰的白墙,但当她走过去,却发现那个位置早已张贴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讣告。
“谢莉尔!为什么要把你的伙伴关进厕所?”柏莎修女满面怒容地走过来,脸上的赘肉随着她的步调一抖一抖的颤动。她看见阿琳娜手拿的讣告,唉哟一句:“撕下来做什么?”
“贴在里面没人能看见。”
“就想贴在这里?”
“嗯。”阿琳娜点点头,“结果这里有一张。”
“这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
“好吧...你有没有看见梅尔维纳?”
柏莎修女犹豫地抽动嘴唇,思索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瞬间的抽搐,如同一道涟漪从她的脸庞上扩散出去,使得额头、眼角乃至耳垂的皱纹更加深刻——让阿琳娜想到一片枯叶,一件老朽的雕刻品。
尽管她的面容保持着难以揣摩的平静,但从阿琳娜的视角看过去,能感觉到一股潜藏在皱纹之中的戾气:有些人就这样,即使没有表情,看着也好像要和谁打架一样紧绷。
“梅尔维纳...”柏莎修女说到这里,用手帕擦拭一下汗津滋润的脖颈,看向靠近花园庭门的白墙,微不可闻地继续:“离开了。”
阿琳娜没有听清,像一只思考的猫科动物,微妙地倾斜头部,以一种非同寻常的角度凝视眼前的修女。
“你找她做什么?”柏莎修女顿了顿,问道。
“今天是梅尔维纳的16岁生日。”
“这样...”
“您忘记了?”
“她又不过生日。”
“但这一天是神父把她捡回来的日子。”阿琳娜摇晃身体,手拿的讣告的边角随风轻轻颤动,另一只手的小蛋糕礼盒的彩色丝带也在风的拨弄下翩翩起舞。
“没有感恩的心...怎样都行...”
“没明白您想说什么,要是不知道梅尔维纳在哪儿,我就要继续去找她了。”
“先不谈梅尔维纳的事,你有什么打算?”
阿琳娜咬住嘴唇思索,而后摇了摇头:“没什么打算。”
“葬礼结束有一些修女想离开这里,把约翰的教义传播出去,而你们也都长大成人——没有的话,再想想吧。”
“梅尔维纳呢?”
“进入学院念书。”柏莎修女犹疑地说,“她的魔法天赋那么高。”
“和我也是这样说的。”
“你已经知道了?”
阿琳娜感觉自己和柏莎修女两人各说各话,但还是点头应道:“带她去森林的时候,就和我说想成为魔法学教授。”
“这样的话...离开也算是正常的选择啊...”
“离开?”
柏莎修女见说漏嘴,顺承地说:“梅尔维纳去北辰市了,就在你去医院的那段时间。”
“为什么?”
“因为她想成为魔法学教授。”
阿琳娜古怪地扭曲面部,“太奇怪了!居然没有去看望神父!”
“纳格镇的火车很少,去看望约翰会错过末班车。”
“不能明天——”
“学院的开学典礼是今天,”柏莎修女打断道,“现在估计还在火车上。”
“这么看,梅尔维纳应该和神父道歉,而不是他道歉。”
“约翰向梅尔维纳道歉?”
“对我道歉。”阿琳娜扬起脸,“他把我当成了梅尔维纳。”
“可能糊涂了。”
“不是的,神父清楚地知道梅尔维纳不在那里,他只是想要找一个人说心里话。”
柏莎修女默默吐出一口气。
“梅尔维纳是不是犯了什么错?”阿琳娜继续问。小蛋糕礼盒的丝带不再摇晃。四周没有一点风的痕迹。强烈的阳光直直戳向大地。“不然怎么会突然离开?去森林的时候还和我有说有笑。”
“你问的太多了。”
“北辰市很远吗?”
“坐火车半天,汽车一整天。”
“明天我要去找她!”阿琳娜说完,暗自记下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