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众。
海蒂眯起眼睛，脸庞恰如舞台一般，由明转阴。
某个环节出现了问题：不是布伦斯的忠告——他对每位学员皆如此叮嘱；不是回忆——回忆无谬无误。问题，似乎源自于思绪。就像蜷缩于密封的铁球内部，想要从回忆之中脱离，需用火焰融化困住思绪的铁壁。
“您还好吧？怎么摇摇晃晃的。”赛琳娜扶住海蒂，将手背贴上她的额头，“难道是脑袋淋了雨？”
金丝雀见状，一边轻抚脖颈，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斯特拉特福德说过，除了奥莉维拉还有一个实验体，现在看来就是你——梅尔维纳教授。”
“乱说话！”赛琳娜大骂。
“黑境能拆解记忆并加以模拟，你说你知道我是谁的时候，是不是想起了什么？”金丝雀用尖利的指甲，轻点着太阳穴，“每次回忆都会加深侵蚀，不怎么容易返回现实了吧？”
海蒂不言不语，释放出一道璀璨的光球。在金丝雀闪躲的一瞬，并拢五指，将光球化作无数道细小而锋利的线，向金丝雀的身体穿射而去。金丝雀看着四面八方涌来的线条，如同冰层之下凝固的生物，纹丝不动地保持着闪躲至一半姿势。
“将魔法由球形转化成线条...”金丝雀露出一抹病态地微笑，“真是厉害，但您不杀掉我？只是控制...有何意义？”
“想着你会强化身体。”
“那玩意儿用多了——”
“错了。”海蒂摇晃脑袋，轻蔑地说，“身体跟不上突然强化的速度，会被生生撕扯成两截。”
“既然知道，还有试探的必要？”
“夜莺众。金丝雀。陪同你的高个子男人，应该也有一个禽类名称。”
金丝雀翘起食指，小心翼翼地触碰光线，霎时感受到一股炙热的痛感。“为什么要用圣职魔法？”问至此处，她朝烫红的手指吹了吹气，“还是持续性的圣职魔法，这样会过度消耗精神力。”
“为什么要和你解释？”
“说的也是，但您刚刚的踉跄，想必是因为前一次拯救警长使用的圣职魔法，加重了黑境的侵蚀吧？再这样下去，您真的会陷入某一段回忆无法自拔。”
赛琳娜瞬间明白，海蒂的举动意在测试保护大脑的魔法——保证过不进入黑境，就换一种方法验证？虽然很符合教授的一贯作风，但这也太...想到这里，赛琳娜愠恼地掐捏了一下海蒂的手臂。
“不是你想的那样。”海蒂侧首解释，“在教堂当然要使用圣职魔法。”
“这番话，你自己信吗？”
海蒂见赛琳娜没有使用敬语，意识到她是真生气了。一方面改用普通系魔法，肯定会引发金丝雀的疑心；而另一方面，赛琳娜的生气并无道理，继续使用圣职魔法，加深侵蚀会带来何种后果？有害还是有益？进退维谷的抉择中，海蒂决定优先考虑赛琳娜，解除束缚金丝雀的光线，转而施展普通系魔法，刮起一股猛烈的飓风。
“借助自然元素进行攻击的普通系魔法，没什么用啊！”金丝雀沉稳地将双手深埋进泥土，以此作为锚点抵御飓风的冲击，“除非加强魔力，将这片山林连同我一起化为灰烬，但劝您别这样做，黑境会吸收魔力，加快苏醒！”
海蒂深深吐出一口气，思绪瞬间陷入对抗斯特拉特福德时产生的困境——那时候，鉴于黑境核心的存在，无法使出全力。未曾料想，时至今日，自己仍受限于黑境。
“不用魔法也可以！”
赛琳娜借助飓风，迅速跑到金丝雀面前，朝她的脑袋猛地踢过去。金丝雀的鼻梁瞬间断裂，深埋土中的双手，随着猛烈地踢击，连同身体一并连根拔起，失控地向后翻滚而去。
金丝雀捂住流血的鼻子，用另一只手指着赛琳娜，声色俱厉地怒骂：“卑鄙！卑鄙！竟然趁我抵抗风力的时候偷袭！”
赛琳娜身形一展，如同跳水健将一般灵动扑近。金丝雀迅速张开手指甲，向赛琳娜的腹部划去。然而，赛琳娜的突进只是虚招，她想让对方反击时暴露要害。一瞬间，赛琳娜的双手仿若铁钳，紧紧扼住金丝雀的咽喉，越掐越紧，试图让她窒息昏迷。
金丝雀故技重施，用尖端含毒的指甲划破赛琳娜的双臂；指尖还未触及，一旁的海蒂就挥出风刃，替金丝雀修剪锋利的指甲。金丝雀失去武器，拼命咬住牙关，将脖子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然后，她曲起左腿，集中全身的力量，用膝盖撞击赛琳娜的腹部。瞬时得到一口新鲜空气，想要再一次发力，却发现海蒂利用湿漉漉的泥土，困住了自己的双足，令其动弹不得。
“你们两个...我真的...”
金丝雀的脸因窒息而扭曲，充血的眼眸蒙上一层惊悚的阴翳。赛琳娜不给丝毫喘息之机，用额头猛撞金丝雀的脑袋，一下，又一下，直至她眼冒金星。随后，赛琳娜再一用力，伴随着扭断脖颈的咔嚓脆响，金丝雀的嘴唇微微翕动两下，当即死去。
赛琳娜缓缓松开紧锁的双臂，急促地呼吸，不可置信地看向海蒂：“我...我是不是...用、用力过猛了...”
“没关系。”海蒂摇摇头，用较为平稳的语调慰藉，“在这种情况下，不是你杀掉她，就是她杀掉你。”
“教...教授...”
海蒂抱住赛琳娜，继续安慰：“没事的。”
“您杀掉副院长的时候，有没有和我一样的感受？”
“斯特拉特福德——”海蒂欲言又止，本想提醒赛琳娜，斯特拉特福德丧命于奥莉维亚之手，转念间，决定不打断此时此刻的共情，“没错，我也有一样的感受。”
“金...金丝雀是恶人！”
海蒂点头重复一遍：“恶人。”
“就算我们不动手，法令也会制裁她。”
“对。”
赛琳娜宛如寻求安慰的小兽，一个劲往海蒂的怀里钻，“我们...我们是为民除害！”
“对。”
“您敷衍我！”
海蒂温柔地亲吻赛琳娜的额头，随后将她从地上扶起来，轻声道：“我只是还在寻找合适的话。”
“真的？”
“好了，带着曼德勒离开这里吧。”
赛琳娜的脸庞浮现一层忧悒的阴霾，微微点头：“回到教堂——”话语未完，她的侧腰猛然遭受剧烈的撞击，如同脱轨的火车，从海蒂的眼前骤然飞离。
“不玩了！”金丝雀的声音紧随其后，夹杂着颈部骨头错位的嘎吱声，“我要杀了你们两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