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半霎，海蒂愣得乱无章法。
金丝雀歪斜着断裂的脖颈——隐约凸露出颈骨——脸上却挂着浑如精美的人造花一般的微笑，略略鼓动鼻翼，说道：“看呐，我又活过来啦！”
海蒂将前额的发缕撩到脑后，迫切地想要回答——无论是空洞无聊的废话，还是插科打诨的傻话。但眼前的景象太过于戏剧性，超越了言语所能表达的范畴。最终，笑了三声，单调得像是诵读课文。
“你们的反应，真是百看不厌。”金丝雀用力掰正脖颈，继而轻轻嘶鸣一声，露出近乎迷醉的愉悦表情。
“死灵系魔法是帝国明令禁止的——”
“为什么和一个恶人讲道理？这样不行，那样不准。我又不是遵纪守法的模范市民。”
“说的也是。”海蒂一边思索，一边不动声色地凝聚魔力，“你与自己签订了灵魂绑定，确保死后魂魄不会离开肉体。”说到这里，她仔细审视一遍金丝雀，“这种忤逆自然法则的誓约，会持续透支生命力，最直观的体现就是身材...难怪你会那么矮...”
“不亏是魔法学教授。”
“只要让你多死几次，你就会自行消失！”
金丝雀笑而不语，双手的指甲倏然增长，变得比手指本身还要长。与此同时，她的眼眸涌动着奇异的光，瞳孔收缩成锐利的竖瞳。接着，唇齿也出现变化：牙齿尖锐无比，同时食人的豺狼虎豹无异。
海蒂稍稍退后两步，眼见对方迎面突袭，抬腿猛踏大地。随着一阵震颤，粗硕的土柱喷涌而出，径直撞向金丝雀的腰腹。然而，金丝雀以极快的速度扭转身体，顺势踢碎拦截的土柱。碎裂的土块在空中飞散，她借此凌空踏步；一爪撕破海蒂的大衣，露出一小截白皙的手臂肌肤。
“这样的魔法杀不了我。”金丝雀搓捻指尖挂着的布缕，轻蔑地说，“需要用引导时间更长的魔法。”
“你会给我机会？”
“可以的，但要小心黑境因此苏醒~~”
“说了像没说。”
忽然间，海蒂想到对策，一边召唤土柱，阻挡金丝雀的追击，一边朝着曼德勒的方向疾驰而去。金丝雀似乎在享受追逐，没有选择绕行，而是将沿途的障碍逐一打碎。“我说过！”金丝雀愉悦地笑道，“这种垃圾魔法伤不了——”突然，两条锐利的树枝从暗处射出，一条精准无比地刺进金丝雀半张的嘴，另一条则深深扎进臂膀之中。
金丝雀吐出一大滩鲜血与木屑的混合物，同时拔出嵌入臂膀的树枝，含含糊糊地说：“真讨厌！不要在我说话的时候，打断我！”
“不会感到痛？看来必须像赛琳娜那样，掐住她的脖子让她窒息！”
“敢不敢再大点声，让教堂的修女也听见？”
“就是说给你听的。”
金丝雀嗤笑一声，轻盈地踮起脚尖，即将发动优雅而致命的冲刺，同时用宣告胜利的口吻说道：“等我抓烂你的脸，看你还能不能嚣张！”
“行，你过来！”海蒂戏剧性地做了一个大幅度的动作，折断身后树枝作为利剑。她的胳膊挥动着树枝，在空中画了一个直径莫约十尺的圆周。“过来啊！”她再一次催促，“不然怎么抓花我的脸？”
“宫廷剑术的起手式？真不愧是贵族学院的教授，但放弃擅长的魔法，转而用剑术，不是自讨苦吃吗？”
“你就怎么知道，我不会剑术？”
“赫尔沃学院会剑术的人，只有雷诺·德·克莱尔——”
“还用得着分析？”海蒂不露声色地打断道，“你一个不死不灭的人，居然怕剑术？”
金丝雀本想谨慎作战，但看着海蒂摆出赫然不可一世的架势，心中的怒气便再也无法抑制。一位魔法学教授，采用剑术对抗——无疑是莫大的嘲讽！她略微屈膝，随即猛地向海蒂俯冲过去。不出所料，海蒂对剑术一窍不通，攻击的轨迹毫无章法，总是东戳一下、西刺一下。
“你是真能装啊！”金丝雀说着，抓住海蒂的树枝。没想到下一秒，树枝竟奇异地软化，变成一条柔韧的绳索，沿着金丝雀的手臂蜿蜒而上，直至缠绕上她的咽喉。金丝雀怒目圆睁，再度说道：“你是真能装啊！”
趁金丝雀窒息之际，海蒂运用湿润的泥土，将她包裹得密不透风，“斯特拉特福德都称赞过我的演技，你以为，你比她更聪明？”
“但我觉得你不怎么聪明。”金丝雀冷笑着，猛然崩碎束缚身体的泥土，用一记精准的鞭腿踢中海蒂的脖颈。海蒂顿时感到一阵耳鸣，呕出一大口鲜血。“我说过，这种魔法杀不了我。”金丝雀扯掉脖颈上的树枝，用另一只手揪住海蒂的衣襟，“你怎么就不听？”
海蒂艰难地咳出血沫，悄然摸出曼德勒的配枪。冷冽的金属光泽，在雨中闪烁。她果断扣动扳机，一枪打爆金丝雀的头。飞溅的脑浆洒在海蒂的脸上，催得胃袋一阵翻涌。
金丝雀一手捂着破碎的额头，缓缓后退几步，“难怪你要朝警长那里跑，用土柱拦路——你是真能装啊！梅尔维纳教授！”
“对付你这种人，手枪比魔法管用。”海蒂虚弱地说，同时瞄准金丝雀的脑袋，再次扣动扳机，“根据之前的复活推测，你的复活需要时间——在完全恢复之前，我会一遍遍打你的头！”
“子弹...打完以后...我一定...”
海蒂连续扣动扳机，把金丝雀打得血肉模糊。随后，她利用周遭的泥土，紧紧包裹金丝雀的身体，继而深埋于地底。以防万一，海蒂调动魔力，将身旁的大树连根拔起，重重地压在掩埋金丝雀的泥土之上。
完成一系列布置，海蒂仿佛一条脱离水面的鱼，因为缺氧重重地跌坐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呼吸沉重而急促。稍稍喘息与松懈之际，不远处传来赛琳娜的声音。海蒂费力地抬起脑袋，对着穿越雨幕、疾步跑近的赛琳娜，挤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对不起！”赛琳娜急忙道歉，“我...我刚刚撞到脑袋晕过去...”
“都结束了。”
“金丝雀不是复活了吗？”
海蒂向赛琳娜详尽地叙述刚刚的战斗，并在末尾补充一句：“我把那个家伙埋到地下去了，就算再度复活也会被泥土捆住。”
“她踢我的力气好大！肯定能冲出来的！”
“现在就走吧，带上曼德勒。”
赛琳娜看向掩埋金丝雀的地方，提议道：“如果没有苏醒，我们就挖开泥土，把她的脑袋割下来！”
这番话，把海蒂吓了一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