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蒂打了一个哈欠，随即依偎着赛琳娜的肩膀。圣女站于窗前，穿射而入的天光，将她的身影映衬得如同淡雅的画像。曼德勒合目双眼，沉入不深不浅的睡眠。雨声潺潺，在房间里轻柔流淌。
“现在怎么办？”圣女问。
“告知镇民们，黑境就要苏醒。”
圣女看着海蒂的脸庞，眼神很不可思议，并不包含任何感情，却又让海蒂尴尬不已。如此盯视良久，她把视线投向窗外的雨景，说道：“这样会引起骚乱。”
“无论怎样都会有骚乱，这是镇民理应知道的事情。”
“嗯。”
海蒂沉默无语，轻轻戳了戳赛琳娜的脸，然后将食指放到她的嘴唇上，像弹奏竖琴一般拨弄出啵啵的声响。
“我会让修女们通知镇民避险。”
“这件事，”海蒂一边拨弄赛琳娜的嘴唇，一边回答，“由你说出来，可以减少镇民们的慌张。”
“但...保证的话...”
“用尽可能一类的词语就好了。”
“就算这样——出现怪物，他们也还是会怪在我头上。”
海蒂明白，这件事超出了圣女的能力范畴。但见她在此时显露胆怯，便挥手示意曼德勒的存在，然后平静地说：“你接受镇民们的信仰，就理应承担这份重托带来的任何结果。”
“换个房间聊。”海蒂站起身，拉着赛琳娜和圣女的手，引领她们向门外走，“让警长安静的长眠吧！”
曼德勒猛地发出一声重响，既像咳嗽又像轻微的喷嚏，用一种近乎笨拙的方式，对海蒂刚刚的说辞提出抗议。
海蒂步入长廊，随即将手贴在房间的门扉上，小心翼翼地施展魔法，以免曼德勒继续偷听谈话。
她转向圣女，略带责备地说：“曼德勒在场的时候，你不能那样讲话！”紧接着，又添上一句，“这可一点都不符合圣女的形象。”
“等会儿就要去和镇民们做一通无效保证，宣泄一下都不行吗？结果变得糟糕，他们就会把一切都怪在我头上。”
“换一个角度审视，好处也让你全捞。”
“梅尔维纳...”圣女扶墙而立，散落额前的几缕细发，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摇颤，“你真觉得，这件事能往好的方向发展？”
“我们只需要稳住开场的局面，调查员进来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但是——”
“畏畏缩缩！”赛琳娜蓦地打断圣女的话，“冒充教授的那一刻就应该想到这个结果！”
“就算梅尔维纳和我身份互换，面对现在的情况，也会遭受镇民们的责怪！”
“教授很聪明的！”
“无关乎智愚，这是人性中固有的缺陷！信徒们总以为神明会因他们的信仰而给予庇护，但当灾难真正降临，他们的信仰又将何去何从？纳格镇的居民活了这么久，第一次见到黑境，他们只会认为这是神罚！对谁？对我这个冒牌货的神罚！你就想这样说吧？”
赛琳娜悄无声息地挨近海蒂，期待着支持。然而，海蒂并未顺势站在她的立场，而是轻轻弹了弹她的额头，严肃地说：以前的争吵就算了，从这一刻起，别再乱说话！”
“嗯...”
“快去给圣女道个歉。”
“对不起...”
圣女摆摆手，倚靠着墙壁，叹息道：“黑境苏醒一定会让镇民的信仰崩塌。”
“积极解决问题。”海蒂回答，“用行动告诉镇民，你对此事的决心。”
“这样就好了？”
“只能这样。”
“好吧...我马上就去...说一说...”
海蒂凝视着圣女离去的背影，缓缓转过头，眼神柔和却含带不解地投向赛琳娜：“为什么总想要和她吵架？刚刚还安慰你，转眼间又吵起来了。”
“可能是因为嫉妒。”
“嫉妒？”
赛琳娜钝钝地说：“您还记得之前说的小老鼠与小仓鼠？”
海蒂点头。
“那件事发生在过去，圣女知道您的过去，我却不知道。”
“就因为这个？”
“还有！她把您说得太冷漠了。”
“某些时候。”海蒂不置可否地说。
“我一点都不了解您，无论是您的过去，还是现在的生活，我的认知始终停留在朦胧的轮廓之中。”
海蒂笑眯眯地抚摸赛琳娜的脸颊，“何必因为这件事苦恼呢？”
“我想知道您的过去，当圣女再次诋毁您的时候，我就有反驳的依据！”
“现在不是聊这个的时候，以后可以慢慢说给你听。”
“好吧。”
“还有就是，不要再和圣女吵架，尽管盗用了我的名字，但她对纳格镇的贡献不是我们能够批判的。我知道，你可能很不满，认为我被谁谁冒名顶替了，但其实没关系，我也不想说冒充别人的后果什么的，毕竟是我的童年伙伴。”
“您都不知道是谁。”
“我知道的。”海蒂怅然地叹出一口气，“以前就是这样的性格，归根结底还是我的错，如果能早一些告诉她事情的经过，或许就不一样了。”
“这件事有很多人参与，您不能全部揽到自己身上。”
“约翰神父死后，教堂诸事应该是柏莎修女负责。”
“您想说——”赛琳娜看向海蒂，“柏莎修女默认了这位冒牌货？”
“谁知道？我们又不是当事人。”
“可以找圣女求证。”
“我没这个想法，你也别说！”
赛琳娜摇摇头，保证道：“您不想我这样做，我就不做。”
“还有。”
“不会吵架了。”
海蒂将赛琳娜轻轻拥入怀中，忽然灵机一动，提议道：“这样好了，乖乖听话就给你奖励；若有偏差行为，就给予惩罚。”
“套在您身上也适用！我们一起遵守。”
“互相驯化？”
“谁让您有时候疯疯癫癫的，简直就是长不大的小孩！”
“还真想回到过去，把一切和谢莉尔说清楚，她就不会踏上这条路了。”
“谢莉尔？您在说圣女？”
海蒂轻轻摇头，贴着赛琳娜的胸脯，深深吸一口气：“就像圣女说的，信徒们的信仰崩塌，认为黑境是神罚，以此质疑她的身份，该怎么办呢？”
“本来就是冒牌货——啊！我不该这么说。”
“我们得帮圣女脱离冒牌货。”
“不如让她做自己。”
海蒂微微一笑。
想吧，帮她想一条重新成为阿琳娜·谢莉尔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