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镇民们,有关黑境的事情?”修女停下手中的工作,诧异地扬起脸,“您想告诉他们——黑境即将苏醒?”
圣女颔首,微乎其微,几乎无法用肉眼分辨,“我的表达不够清楚?”
“只是有一点意外,警察局那边同意了?”
“曼德勒警长应该知道,但你还是去说一声,我会到教堂的外面告诉镇民们,那里还有人?”
“自从警察守住教堂的大门,他们都在门外祷告。”
“嗯...我现在就去说。”
“需要帮您拟一份讲稿?”
圣女缓慢摇头,目光流转于教堂正厅的四道入口,而每一处入口,皆没有海蒂的踪迹。然后,她把发缕拢得齐齐整整,干脆利落地说:“假使你见到小灰毛,请务必让她前往教堂的大门。”
“明白。”
“现在去告诉曼德勒警长。”
目送修女离去,圣女再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随后,撑起伞,走向教堂的大门。快速而密集的雨珠击打在伞面上,仿若老派的大型动物苏醒时的低沉咕噜,伞柄随之夸张地颤动。内心难以承受的滞重,随着与大门距离的缩近,渐渐缓解了。想来,并不是真的缓解,而是非做不可。既然无论如何都会受到镇民们对教堂存在黑境的指责,主动总好过被动。
祷告的镇民们一见到圣女,脸上立刻露出亲切的笑容,仿佛看到久违的家人回乡,激动地欢呼道:“圣女大人!”确实,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她了。
“辛苦你们了。”
“祷告是每日必做的功课,还请您别这样说。”
圣女以一种极其僵硬的动作,缓慢地点了点头。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我们不是很了解,但我们很尊重你们的决定。无论是警方还是您,只要顺利过去就好了。”
“很快就会过去了。”圣女尽可能爽朗地说。既不快也不慢,既无急促之感又不过分悠哉,一切恰到好处,“只是,在此之前,我想通知你们一件事。”
“您请说。”
“呃...最近一段时间别来教堂参拜...”
镇民们面面相觑,尽管心中充满疑惑,还是决定倾听圣女的解释。凡是以严肃态度起始的对话,必然蕴含深刻的缘由。然而,圣女却迟迟没有开口,只是缓缓地逐一扫视每一位镇民的脸:从这一头,到那一端;再由那一端,回到这一头。
“圣女大人?”
“啊...我还想怎么说...”
“和凶杀案有关吗?”
“凶杀案?”圣女稍微迟疑片刻,微不可闻地补充一句:“你们对事件的了解,还停留在这里。”
“啊?您说什么?”
“不是凶杀案的事,比那个严重得多。”
镇民们再次交换眼色,低沉着嗓音问:“教堂出了什么事?”
“没有出事。”
“抱歉,圣女大人,我们比较愚笨,您能不能直说?”
“可以直说。”
沉默。
像是一台亟待发声的机器,却被程序化的拘谨束缚,赋予笨拙肉体的隐喻——如同接通电话线另一端的静默,想要一吐为快而又受限的沉默。
“圣女大人,有什么话还请您直说。”镇民们因圣女欲言又止的神情而不安地催促。
“好的。”
紧接着再是一阵沉默。
镇民们的神色由焦虑逐渐转为惊恐,能让圣女踌躇难言,且与教堂息息相关,其背后的重量不言而喻地在每个人的内心埋种一粒芥蒂。
“最近一段时间不要来教堂参拜。”圣女重复不久前说过的话,“原因就是...有很糟糕的事情...要发生了...”
“具体是什么事?尽管您是圣女,但教堂对我们也很重要。”
圣女调整雨伞,使之向前倾斜,恰好遮蔽她的双眸,一字一顿地说:“黑境。”
“什么意思?”镇民们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探,嗓音压得很低,仿佛在密谋探讨一桩惊天秘案,“黑境是什么意思?”
“纳格镇有一个黑境——”
一位镇民发出惊呼,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环顾四周,向圣女赧颜致歉,用微笑掩饰刚刚的不逊。
“黑境就要苏醒了。”圣女续上被打断的话,“为了大家的安危,请务必在接下来的日子留在家里。”
镇民们的交谈声越来越大,全完忘却身处教堂的肃静,只顾将内心的惊愕与惶恐,化作一串串急促而不加掩饰的声音,在彼此之间传递。
“难怪...警察要严守教堂...”一位镇民喃喃自语,目光转向圣女,“您知道这件事情?教堂之内竟然隐藏着黑境?!”
圣女点头不语。
“我明白了!”另一位镇民,像上课回答问题一般举起手臂,“初代神父肯定是封印了黑境,然后在这上面建立教堂,但时间一久封印松动了!现在轮到圣女帮助我们重新封印黑境!”
此话一出,人群顿时骚动不已,但眼神之中都流露着对圣女的敬意。
“什么?”圣女惊讶地瞪大眼睛,“这根本就——”
“圣女大人,我们明白您的苦衷,能将这样的事情公之于众,肯定会让您肩上的负担过于沉重。但请相信,我们都是您的依靠,想让我们做什么,尽管吩咐!”
“我...”圣女欲言又止,本想坦言自己无力关闭黑境,关于初代神父的行为也只是臆想而已,但面对镇民们满溢的支持与热忱,话到嘴边又化作温柔的叮咛,“你们待在家中,就是最大的帮助。”
“绝对不会给您添乱的!”一位镇民说。
“说是这么说,”另一位镇民犹豫着问,“我们真要一整天都闷在家里?”
“关于这个,黑境快要苏醒的时候,会有人通知你们,到时候请尽快回家。”
“明白了,我们会耐心等您重新关闭黑境!”
海蒂静静立于教堂大门旁边的槐树之下,用食指轻巧地刮过赛琳娜的鼻梁,释然地笑道:“我们的忧虑似乎有些多余,镇民们对圣女有着绝对的信任。”
“这样最好了。”赛琳娜回答,眉宇间流露出一抹未竟之意,“虽然还是不甘心——”话音甫落,她察觉到海蒂投来的视线,连忙补充道,“您放心,我不会再那样称呼圣女。”
“无论是冒牌货还是圣女,”海蒂低语,一副回忆往昔的神情,“她都有凝聚人心的非凡魅力,以前因为性格仅显露冰山一角,如今全然绽放。”
“我记得您说过:谢莉尔是孩子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