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德勒离开警局，一边锁上警局的大门，一边思索如何妥善安葬遗留在内的尸体。
与此同时，镇上的居民悄悄从窗口探出脑袋，好奇地观察着曼德勒的一举一动，却又在他的目光所及之时迅速缩回去，仿佛一群笨拙的海鱼，闪躲迎面而来的珊瑚群。
虽然急于处理尸体，曼德勒衔一支香烟，暗忖：但眼下还有更紧迫的任务——根据金丝雀与高个子男人此行的目标推断，他们很有可能前往了教堂附近的山林。
曼德勒吐出一团烟雾，随即以尽可能快的速度赶往教堂。
一连串事件接踵而至，各色人物陆续登场，场面不断失控。
不久前，他还能悠然自得地在纳格镇的街道上闲逛，而今，却已失去一只眼睛的视力。
这一切，难道是纳格镇存在黑境必然带来的结果？
曼德勒按揉额头，逐一梳理迄今的事态，确定自己的应对之策：搜索山林、联系黑境研究所、与圣女商议。
能做到仅限于一个普通人应尽之事。
虽然不算完美，但也绝非糟糕。
倘若再次置身相同的困境，大概仍会选择同样的路。
这就是所谓的思维体系。
脚步已经踏出，已经踩到了必然踩到的路径。
“现在，能拯救纳格镇的——”曼德勒不由自主地说。本以为声音微乎其微，但还是被敏锐的镇民捕捉。窗扉嘎吱轻响，探出一张疑惑满满，眯缝双眼的脸，嘶哑地问道：“你在说什么？和失踪案有关系？”
“零零碎碎的，别往心上去。”
“大事小事无所谓，问题是你提到的‘拯救’很难不让人担心，因为你不像是把这个词语挂在嘴边的人。”
“这不是你们该操心的事情。”曼德勒一边摇头，一边按摩右眼，长时间用一只眼睛分辨方向和看清东西，让他感到极度的疲劳，“你们只需要安静听从圣女的安排。”
“她刚刚和我们说了。”
“刚刚？”
镇民认真地点了点头，他的声音似乎受到脸上呆板表情的影响，显得有些木讷：“就在你进入警察局的时候，圣女和一群修女挨家挨户地通知我们，让我们待在室内，不要出门。”
“现在去了哪里？”
“回去了。”
曼德勒稍稍拧松脑袋的螺丝，笑道：“做得好，真是太好了，免得等会儿再出来通知你们。”
“前一次圣女没有说明时间，但看你的表情——黑境是不是要苏醒了？”
“明天早上七点。”
“这么快？！”
曼德勒默默无语地凝视镇民，“交给你一个任务，把这个消息告诉其他人，这段时间千万不要出门！黑境苏醒以后也尽量待在家里，我不清楚那个鬼东西会不会持续影响身体。”
镇民紧张兮兮地跑出家门，曼德勒招呼一句不用过于着急，随后继续朝着教堂的方向前进。
对所有人而言，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经历，一生之中绝不愿再次面对的灾难。
尽管纳格镇遭遇山体滑坡时，曼德勒也曾有过类似的不满，但与黑境带来的威胁相比，根本不值一提，这次的事件，仅一次就足以终生铭记。
不知不觉，曼德勒的思绪转向斯特城的黑境，他想知道那里的镇民与警卫怎样应对苏醒的黑境。
如果他们的策略可供借鉴，无疑会大大增加纳格镇的生存机会；然而，若斯特城的居民即便竭尽全力，仍无法避免成为荒废死城的结局，这一念想，让曼德勒不敢再深究下去。
转瞬间，他的目光落在看守教堂大门的警员身上，心中不由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哀伤——这两人，恐怕是警局仅剩的幸存者。
“警长！”其中一位警员抬手行礼。
“圣女在里面吗？”
“刚刚进去。”
曼德勒点头不语。
警员继续说：“您要不要休息一下，我看您的身体...”
“比起这个，你们有没有看见可疑人员？”
“有的。”另一位警员回答，“不久之前，眼前忽然黑了一下。”
“黑？”
两位警员异口同声地说：“什么都看不见。”
“还有呢？”曼德勒追问，“有听见脚步声，或者其他奇怪的声音？”
“这个——”两位警员依旧异口同声，像是默契无间的双胞胎，“什么都没有听见。”
曼德勒说了句“知道了”，进入之前的教堂房间，但在快要抵达门口时，路过的修女提醒他圣女已经更换了房间。
于是，他跟随修女的引领，走进新的房间。
房间位于教堂宿舍的三楼，不仅安静，还拥有开阔的视野和一个小阳台。
尽管家具和装饰显得十分简朴，但整体给人一种意外的舒适感。
厨房宽敞且井井有条，设备一应俱全，从冷冻食物的冰柜到蓄水池，应有尽有。
圣女温和地解释说：“这里是柏莎修女的房间，原本不想进来，但因为黑境的苏醒迫在眉睫，只能换到更方便观察的房间。”
曼德勒沉默无语，逐一审视在场的每个人。
赛琳娜·维奥拉、圣女、还有那位铁匠——或者应该称呼为调查员。
调查员穿着一身笔挺的装束，看起来干净利落，宛如一位在办公室里处理文件的公务员。
“我与维奥拉进行了一番细致的谈话。”调查员稍微松了松领带，使用的词汇几乎与克拉拉如出一辙——该说不说，不愧是她麾下训练有素的调查员。“现在，”他继续说道，“我将向在场的各位传达我们讨论的内容。”
“您说。”圣女回应。
“情况很不容乐观！不仅要面对黑境的苏醒，还要对付夜莺众！必须把居民与黑境及夜莺众的成员隔开，理想做法是将黑境和夜莺众一同限制在山林里！据维奥拉所述，梅尔维纳提议的屏障策略相当有效，唯一的难点就是会消耗极大的魔力。”
圣女摇摇头，提醒调查员：“我们没有那么多的魔力。”
“可以利用研究所的设备！调查员出门在外都会随身携带一些仪器，这样能减少你们的魔力负担，同时确保屏障的成功建立！”
“教授曾提醒过——”赛琳娜犹豫地说，“屏障只能积累黑境的能量波，一旦达到临界点，就会全部释放出去！这对于我们来说是极大的危险，还有夜莺众呢！”
曼德勒适时插话：“我大致能猜到夜莺众成员去了哪里。”此话一出，立即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他继续沉稳地展开分析：“考虑到高个子男人逃狱，以及故意放过教堂门口的警员的行为，和他们的眼前一黑，我有理由相信；这家伙极有可能已经抵达了山林。”
赛琳娜瞪大眼睛，喊道：“教授有危险！她去确认金丝雀的情况了，如果被敌人包围——我们必须帮忙！快啊！你们还在等什么？！”
“这是个机会。”曼德勒的态度异常冷静，“你明白吗？”
圣女先赛琳娜一步，询问：“什么机会？”
“我刚刚和克拉拉通过电话，她提到了一个对策——格罗瑞娅防御体系。既然高个子男人和金丝雀都已经进入山林，我们就应该立即启动防御！”
调查员沉默地看着曼德勒，随后说：“你确定这是院长亲口说的？”
“确定。”
“能保证？”
“我保证。”
“这个防御系统一旦开启，就没有回头路了。”调查员靠近阳台，“你会把...把...”他还想要说些什么，但话语几次梗在喉咙里，最终只能闭上嘴唇，望向天空中不断蔓延的黑色细线。
“把教授一起关在里面。”曼德勒接上调查员没说出口的话，“我知道的。”
赛琳娜一脚踹翻曼德勒，恶狠狠地揪住他的衣襟：“你知道个屁！你就是想害死教授！”
“为了确保纳格镇居民的安全，这就是最好的方案！你能阻止夜莺众吗？想让那个残杀了警察局所有警员的疯子，对纳格镇来一次泯灭人性的大屠杀？！”
“我可以阻止！”赛琳娜用同样大小的声音吼道。
“简直胡言乱语！你要是真能阻止，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别像个小鬼一样拎不清轻重！难道要让纳格镇的全部居民，为你的爱情陪葬吗？！”
赛琳娜的手臂猛然抬起，意图显而易见，但在下一秒，圣女即刻出手制止，同时将目光转向调查员，冷静地询问道：“面对当前状况，您有什么建议？”
“如果院长真的决定启动格罗瑞娅防御，就证明纳格镇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您偏向开启？”
调查员点了点头，详尽地阐述道：“格罗瑞娅防御启动时，会释放出一道极为耀眼的蓝光，就像是信号灯，除了能够隔绝黑境还可以充当求救信号。克拉拉院长之所以这样做，可能是为了通知那些仍被困在纳格镇外面的调查员，催促他们抓紧时间。”
“不可以！”赛琳娜挣脱圣女的控制，“你们不能放弃教授！”
“我没有放弃，”圣女回答，“还在考虑是否有更好的解决方案。”
赛琳娜猛地扑进圣女怀里，恳求道：“千万不能放弃！您与教授可是童年伙伴！”
“我知道。”
“真的？”
圣女微微颔首，既未明确同意也未直接否定，转而继续与在场众人讨论黑境。
起初，赛琳娜尚能反对几句，但不久，困意就如同潮水涌上脑际，终致沉沉睡去。
察觉此景，圣女小心翼翼地终止施法，示意一旁的修女将熟睡的赛琳娜抱往床榻。
一切安排妥当，她转向其他人，提出了最关心的问题：“关于黑境的苏醒时间，有没有最新的情报或变化？”
“变成了明天早晨七点。”曼德勒说。
“如果是这样——”圣女郑重其事地挺直背脊，“请立即启动格罗瑞娅防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