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什么都看不见,海蒂仅能通过耳朵捕捉声音远近,判断食猴鹰的距离。
狭窄的耳道里,声音就像一个巨大的活物,又或是由若干生命体纠结形成的集合体。
无数声音绵延不断地探入耳道的最深处,驱使魔力快速流动,促进血液循环,向大脑传递警示的信息,同时回收过时的旧信息。
身体随着战斗的节奏而明暗起伏,时而发热,时而颤动。
自黄昏起始,延续到夜幕降临。
虽然防守极度消耗体力,但维持生命的基本新陈代谢仍在顽强坚持。
山林呼啸着狂风。
没有起伏、单调而含有危机的呜呜风吟。
海蒂敛声屏息,如同一位老练的盗贼,侧耳聆听保险柜的机械转动声音。紧接着,她锁定一个方向,朝着那个点释放一发精准的魔法攻击。
耳朵听见,理所当然的爆炸声音。
紧随其后,一股强大的力量撞上海蒂的防护罩,直接将防护罩打飞出去。她的身体随之在防护罩内东翻西滚,犹如摇晃装着小仓鼠的仓鼠球,最终重重摔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顷刻间,海蒂被一股不堪言状的眩晕淹没;继而,通过实际可感的症状,清晰感受到身体的变化:胃部的剧烈收缩,四肢的轻微麻痹,口腔疯狂分泌的唾液,鼻腔沉重的呼吸。
“希望你没有吃饭,要是吐进防护罩——”食猴鹰打趣道,“唉哟,想想就恶心。”
“如果我可以看见...”
“对付魔法使的手段之一,就是封锁视线,不能怪我作弊。”
海蒂的面色苍白如雪,刚想站稳身体,就在新一轮的冲击之下跌坐回地面。
但这一次,她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被打飞出去。
攻击的力量似乎在寻找防护罩的弱点,沿着金色的屏障轮廓蔓延,发出令人心悸的嗡鸣。
“哦~~”食猴鹰故意拖长音调,玩味地说,“真是厉害的防御,你就是用这个打败金丝雀的?”
“对付她可用不上这个。”
“那我还真是荣幸!”食猴鹰猛砸两下防护罩,“等我打碎这个东西,就吃掉你!”
“提到金丝雀就这么大火气,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优秀的厨师,绝不允许自己的食物出现瑕疵!食材必须保持完美的形态与风味!”
海蒂呵呵一笑:“同伴都想吃,还真是个疯子。”
食猴鹰再次蓄力,臌胀的肌肉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一拳打碎海蒂的防护罩,如同脆弱的玻璃。但就在他露出得意的笑容之际,四散的防护罩碎片忽然化作一道夺目的白光,猛然射进食猴鹰的眼瞳,令其视野陷入暂时失明。
海蒂同样感受到白光,蒙蔽眼睛的黑暗一扫而空,模糊的世界逐渐变得清晰。
“果然,人类的文明离不开光。”她说着,向食猴鹰的腹部打出一颗的光球。光球命中的瞬间,他的身体就像高速旋转时断裂的钻头,远远甩离原地。“现在该你防御了!”
“在我的印象里,教授就是一群书呆子,竟然能展现如此精湛的战斗技巧。”食猴鹰捂住眼睛,不自觉流露笑意,“但你这么使用魔法,就不怕加速黑境的苏醒?”
“我有水晶吊坠。”
“希望纳格镇的其他人也有,否则,迎接你的就是一群怪物了。”
海蒂没有言语,再次调节魔力,释放出一颗闪耀的光球。光球迅速靠近食猴鹰;然而,他仅是轻描淡写地挥手一拂,像是拍打烦人的蚊蚋,将光球拍飞出去。光球带着尖锐的呼啸撕裂空气,轰然撞击在附近的地面上;伴随震天动地的轰鸣,留下一个深深的圆形坑洞。
“你的眼睛应该——”
“拦截慢腾腾的魔法,根本用不着观察。”
食猴鹰双眼紧闭,迈出一个巨大的跨步,瞬间逼近海蒂。紧接着,他的腰部猛然一扭,带动全身力量,挥出势大力沉的一击;拳风迫近,几乎触碰到海蒂的脸颊。这时候,他松开拳头,一把擒住海蒂的头部;随后,倾尽全力,如同投掷棒球,将她抛掷出去。
在被抛向空中的一瞬间,海蒂即刻催动魔力,重新施展防护罩。然而,防护的光芒尚未将她完全包围,身体就狠狠地摔向地面。背部最先遭受重击,摧枯拉朽的疼痛不断撕裂着神经。
“可千万别就这样死了。”食猴鹰玩味地笑道,“我还想再看着你挣扎。”
回答仅是一颗迫近的光球。
食猴鹰轻蔑一笑,准备如法炮制;但这一次,光球似乎预判到手掌的轨迹,在两者接触的瞬间,诡异地分裂成无数条柔韧的锁链,随即像蛇一样顺着食猴鹰的手臂蜿蜒而下,直至深深陷入地面,将这位庞然大物锁在原地。
“你的魔法全是这种狗屁不如的东西?”食猴鹰失望地看着海蒂,“打不死人,烦死人?”
海蒂看向天空中崩裂的黑色细线,随后说:“真能烦死就好了。”
“面对我这样的对手,还有时间担心黑境,真是不怕送命!”
“呵,你也没什么了不起。”
食猴鹰扯断束缚身体的锁链,顺势将断裂的锁链像鞭子一般甩向海蒂。然而,海蒂的反应同样迅速,挥手之间,飞来的锁链在半空中变形,化作无数颗小圆球,以更快的速度打了回去。
面对暴雨一般密集的攻击,食猴鹰弓腰屈膝,正待发力的刹那,坚实的大地忽然变得泥泞不堪,紧紧吸住他的双脚。随后,光球如约而至,纷纷砸向食猴鹰。
“强化身体的夜莺众是魔法使的绝对克星。”食猴鹰抗下全部攻击,随后拍拍衣肩上的尘土,“你面对我没有任何胜率。”
“我知道,就是想恶心恶心你。”
“还真不怕死!”
海蒂眼见食猴鹰逼近,从身后召唤出无数根尖锐的树枝,想像刺穿金丝雀那样,刺穿他的身体;但当树枝触碰食猴鹰的肌肤时,竟然脆弱得如同铅笔的笔芯。
见此良机,食猴鹰一把掐住海蒂的脖颈。在海蒂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之际,就已经将她凌空举起,狠狠摔向地面。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海蒂的后脑勺遭受重创;鼻间霎时喷出鲜红的血液。
“哎哟,梅尔维纳教授。”食猴鹰蹲身观察海蒂,“再不用威力大一些的魔法,真的会死的!”说到这里,他的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我明明提醒过你,与其关心黑境,不如关心自己。”
“我真是...谢谢你...”
“不客气。”
海蒂集中全部魔力,释放出一股极其刺目的白光,强烈到纳格镇的居民都能感受到的光亮,惊愕于黑夜的白昼化,旋即又恢复夜色的不自然转变。就在食猴鹰本能地举起手臂遮挡光线的瞬间,海蒂抓住机会,将食猴鹰打飞出去,趁机遁入山林的深处。
“这是怎么了!”一个修女高声呼喊。
另一个修女回应:“天空突然变得像白天!”
圣女紧张地环顾四周,修女们的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惊慌。
这时候,曼德勒推开拦路的修女,径直走到圣女面前,怒冲冲地问道:“你安排谁提前释放魔法?!这样的行为会加快黑境的苏醒!我们必须马上打开格罗瑞娅防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