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女们的检查接近尾声的时候,丹妮莱跨坐到椅子上,俯身于椅背的顶端;招呼还未检查的修女们列队趋前——此情此景,她就像是一尊静候朝拜者的神像。
但她的注意力并不在修女们身上,而在衣装整齐、神色凝重的圣女。
圣女的脸庞呈现铅色,似乎明白很快就会轮到自己。
窗外,夜风急切地拍打着窗户玻璃。
室内,丹妮莱检查肌肤时轻佻地弄出细碎的摩挲声音。
一个个正值盛年的女性,依次立于眼前,梦幻得如同躺在幽深的海底,细细清点游弋的鱼影。
“你们没法结婚,是吧?”丹妮莱拍打修女的屁股,出乎意料的举动让修女不由自主地垫脚惊叫,“把这样的好身材献给雕像,真是浪费!”
修女的脸庞泛起墨染一般的红晕,怒狠狠地说道:“不!不能对神职人员无礼!”
“都是女孩子嘛。”
“你对黑境研究所的人也这样?”修女一边穿戴衣服,一边意味深长地问,“不会觉得你很轻浮?就像流氓?!”
丹妮莱悄然想到莉莉亚娜,但她是一个脸盲。稍微离开视线,就难以在记忆的画布上勾勒出清晰的面容。唯有特点鲜明的轮椅,以及坐在上面的盲眼女性,如同虚幻的依稀的画面,紧紧攀附于她的脑际。这似乎带有一种撩人情思的黄昏韵味;然而,这种思念不过是几百分之一秒的时间里感受到的极小部分。任务拖得再久一点,丹妮莱绝对会像寂寞的兔子一般死去。
“怎么说好?”丹妮莱一眨不眨地看着修女,“衣不蔽体地站在我面前,当然要拍了!因为屁股就在那里!”
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瞬间将修女的脸色气得如同深秋时节枫叶火红的山林,泛起层层叠叠的怒意。但碍于其庄重的身份,又不得不将愤怒深埋心底,发酵成苦涩的怄气。
丹妮莱的嘴角轻微上扬,露出一个几乎不易察觉的笑——包含了多重意义。既是对修女无声抗议的流氓式回应,又是享受调戏的乐趣。最后,她将视线投向圣女,耐人寻味地说:“只有你没检查了。”
圣女从肩头扬起脸,以茫然的表情回应:“可以不检查吗?”
“大家都没问题,拒绝检查,就表明你有问题。”
“呃。”
“如果你害羞,我可以让修女们出去。”
“不不,不是的,”圣女慌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丹妮莱起身,礼貌而果断地请修女们离去。面对迟疑不决的人,她采取了更为极端的措施——挨个拍打修女的臀部。突如其来的举动显然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尚未“受宠”的修女们,目睹此景,纷纷加快脚步,几乎小跑着离开房间,生怕成为下一个目标。
圣女环抱双臂,眼见房间越来越空旷,流淌出低低的声音:“黑境苏醒了,离开房间没问题?”
“待在建筑物里就行。”
“可是——”
“叽叽歪歪。”丹妮莱话音未落,毫不犹豫地向圣女倚靠的墙角迈进。
天花板的灯光,如同精心布置的聚光灯,斜斜地掠过她的头顶,将她的小麦色肌肤映衬得更加艳丽。光线顺着胸部与腰部的线条,流畅地向下滑行,像是涓涓流动的小溪;与此同时,她的背部与双腿隐没于一层柔和的阴影,既模糊又清晰,透露出原始、野性的美丽。
“等等!我...我自己可以脱!”
“快点。”
圣女低着头,静静地说:“你不能发表任何看法!更不能袭击我...还有就是...”
“知道了知道了,快脱!”
等到墙壁悬挂的钟表的分钟向前移动三个刻度,圣女似乎终于下定决心,从衣袋掏出黑色发带,衔在嘴上,两手像捆包一般把白发拢到脑后,一转一弯,束起一个垂至腰际的马尾。
紧接着,圣女转身面对墙壁。头发甩动的过程中,漾出淡淡的洗发水味儿。随后,她摘下长袍的束带,袍子向两边褪去。她将长袍脱至肩颈,光洁的肌肤展露无疑,宛如月光在瓷器上滑行。
“继续。”丹妮莱命令。
圣女僵硬地呼吸着,像是一抹微云:“检查不用全脱吧?”
“异变可能出现在身体的各个角落,脱掉是最稳妥的。”
“我...不行!”
丹妮莱直接上手一扯,圣女的长袍如同被撕掉的保鲜膜,瞬间从她的身上剥落。
“我靠。”丹妮莱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视着面前细腻光嫩的肌体,“没想到你是无内衣派。”
圣女瑟瑟缩缩地蹲在墙角,白净的身条,看起来蔫蔫的。肩部微微露出肩胛骨,细细脖颈上的青筋也是清晰可见。弯曲的背部过分明显地露出脊柱,一切的一切都像是过度节食造就的恶果。
“长这么漂亮,应该多吃点儿。”丹妮莱故作轻松地缓解尴尬,将手中的长袍递回去,“好了好了,重新穿上。”
圣女的身体一顿一挫,继而双手掩住脸;没有任何声音,只能看见白色的马尾痉挛似的抽搐,像是在哭,又像是翻肠搅胃地呕吐。
丹妮莱见状,小心翼翼地靠近,“怎么了?”
“没什么!”
这一句回应,带有很明显的哭腔。丹妮莱尝试安慰,但没有效果。窗外的夜色更加浓郁了;风敲打窗玻璃,哐哐地响着。房间的光线,稍微有些暗沉,像是在视网膜的捕捉中形成了新的颜色。
好久,圣女断续地说:“不要...告诉其他人...”
“你指什么?”
丹妮莱坐在椅子上,架起腿,再也不动了。多余动作一概没有。圣女穿好衣物,也是这个姿势,纹丝不动。
圣女沉默地穿好衣服,脸庞完全没有泪水痕迹——仿佛刚刚悲伤从未发生过。然而,她的身体似乎还沉浸于痛苦的尾调,微微地一抽一抽。如此看来,唯一可能的解释是:眼泪并未沿着脸颊滑落,而是由外而内地流进心脏了。
“我不想自己的身体状况被人发现。”圣女望向丹妮莱,“你能保密吗?”
“和我有屁的关系?”
“看起来是我想多了,但还是要提一句,不准告诉其他人!”
丹妮莱无所谓地耸肩。
“还有...梅尔维纳...不能告诉她...”
“难说。”
“你刚刚——”
丹妮莱把食指贴在自己的嘴唇上,模棱两可地说:“克拉拉院长吩咐过我,不能对合作...对梅尔维纳教授有所保留。但只要不问,我就不会说。”
“很难看吧?”
“指什么?”
“瘦弱...身体...”
“从帝国男性的视角考虑,啧啧,稍微用力恐怕就能把你的骨头撞断了。”
圣女默然无语地翻了一下白眼,将话题转到黑境上面:“格罗瑞娅防御撑不了多久,很快就会自动关闭了。”
“在此之前,我想检查一下纳格镇的居民有没有异变。”
“请不要再耍流氓了!”
丹妮莱调整坐姿,唯独视线一动未动:“如果出了事,你能全盘负责,我没所谓的。”
“交给警方检查,你不许出手!”
“行吧,我想见见梅尔维纳教授。”
圣女沉默一小会儿,怔怔地问:“佩戴着调查员水晶,但黑境苏醒的时候没办法逃离,还有救?”
“什么意思?”
“梅尔维纳...被我关在了山林里...然后黑境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