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上她，我们得走了。”
“为什么？”
“因为我的铠甲很重，对手臂的束缚也很大，根本摸不到后背。”
“留在这里不行？”
“居民们突然出现异常不是好兆头。”
海蒂小声嘟囔几句，弯下腰背起赛琳娜。
赛琳娜沉甸甸的身体，压得她几乎喘不上气，每走一步都需要耗费极大的体力。
“要没力气了。”
“还没走几步呢，梅尔维纳教授。”
“站着说话不腰疼，那破盔甲就不能脱了？”
警卫走在前面，摇摇头。
海蒂嘀咕着“真想一拳打爆你的脑袋”身体就突然向旁边倾斜，只能蹲在地上调整重心，然后重新站起来，吃力地挪动双脚。
“我们要怎么下楼？”
“下楼？啊，不走那里。”警卫指着前方的长方形木门，“里面有一个升降梯。”
“科技改变生活。”
“你怎么不用魔法？”
“如果魔法的便利性大于科技，帝国早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有道理。”
“帮我！我真的要——”
海蒂的双臂开始发软，逐渐抓不住赛琳娜的大腿。就在她即将从自己背上滑落时，警卫终于伸出援手，把赛琳娜重新放回自己的背部中心。
“你就不能背一背？”
“不能。”
“抱也可以，不然扛肩膀上。”
警卫没有说话，打开升降梯的木门让海蒂先进去。
海蒂将赛琳娜小心靠在升降梯里，叉着腰不停喘气，警卫站在旁边，向右旋转升降梯的按钮。
升降梯缓缓启动，伴随轻微的嗡嗡声，整个空间都在摇晃，让人感到一阵眩晕。然后，升降梯停了下来，发出齿轮磨损一般的咔嚓声，朝两侧打开。
“到哨所就好了。”
警卫说着，伸出手臂从赛琳娜的胳膊下面穿过去，然后握住她的腰部，将她从地上提起来，看着是要抱，但他把赛琳娜重新放到自己背上，让海蒂从心理层面上感到深深的无力。
“做个人吧，我也是女孩子啊！”
“到哨所就好了。”警卫重复道，先一步离开升降梯。
海蒂继续朝哨所移动，记得在哪本书上看见，人在无意识状态下的体重比平时更重。原来并非玩笑话。她摇晃脑袋，甩掉快要流进眼角的汗珠，努力保持住平衡，不让赛琳娜从背上滑落。
“来，把调查员放在床——”警卫看着一片狼藉的哨所，“椅子上。”
“明天起床，肯定会肌肉酸痛。”
“现在来谈谈黑境。”
“让我歇会儿。”
“争分夺秒，教授。”警卫拿起放在哨所内的枪，说法像是写信用的书面语，用词和语法固然确切无误，但语言缺乏活力，听着冷冰冰。
“夺秒也要让人休息。”
“我提问，你回答，黑境是活的？”
“想想就不可能。”
“假设是真的，会有什么结果？”
“魔法学已死。”海蒂躺在地上，无力地笑道，“你能想象像物质一样的魔力构成的黑境，竟然是活的？这颠覆了人类对魔法学的认知，流传至今的理论和定律将被全部推翻！”
“你知道我不懂这些。”
“真是呆！”
“说结论。”
“不知道，但当时确实是它感受到了人类，想将我们吞进去。”
“居民们的异常也是因为这个？”
“如果以前没发生过，那就是了。”
“黑境呢，你只知道有可能是活的？”
“我又不是调查员，具体情况要问躺在椅子上的小可爱。”
“行，你待在这里，我去看看居民们的情况。”
海蒂没有回答，只是挥挥手目送警卫离开哨所。
房间陷入沉默。
没有声音产生的沉默。
但这个房间里的沉默却有着不同的特质——充满滞重的压迫感。记得过去，我在哪里体验过类似的沉默。海蒂像翻动旧影集似地捋着记忆，想起来了：神父罚我跪在女神像面前时的沉默，里面蕴含着和如今一样的压迫。
“唔嗯。”赛琳娜捂着脑袋，缓慢环顾四周，“这里是黑境？”
“还和斯特城的哨所一模一样。”
“看来前辈没有骗我，他说过黑境里存在无数个独立的世界。”
“有趣，这可是介绍黑境的书籍上没有的内容。”
“您笑什么，我们在黑境内部！”
海蒂双手抱在脑后，“没有，我把你拖出来了。”
“这样——”赛琳娜摸着脖子，“我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
“不是值得回忆的事。”
“警卫呢？”
“拿着枪打丧尸去了。”
“尚斯？”
“我口音有这么奇怪？”海蒂按住喉结，“啊啊啊啊~”像歌唱家一般进行元音练习。
“您还真是悠然。”
“最悠然的可是你，还要我把你背回来！”
“对不起。”
“呵，见习调查员。”
赛琳娜一时哑然，她感觉海蒂从刚才开始就有些奇怪，“我是不是惹您生气了？”
“为什么？”
“又是唱歌，又是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海蒂坐起身，凝视赛琳娜的眼睛，细看之下，她黑色的瞳仁带着些许茶色，且两只眼睛的茶色程度并不一致，像是左右各行其事。
“怎么了？”赛琳娜有些不安地询问。
“感觉问也是白问。”
“如果是黑境，我还是有些见解的！”
“行，你说，它有没有可能是活的？”
“复杂系统理论。”
“你是想说，将黑境视为复杂系统，那么它就可能是由无数个相互作用的个体组成的，从而表现出类似于生命的特性？”海蒂突然灵光一现，“将黑境作为活体，其内部肯定会包含多种元素和结构——”
“这些元素结构相互依存、相互作用，与前辈说的无数个世界吻合。”
“既然如此，黑境为了保持生命，必须达到一定程度的动力稳定...它是以什么方式进行能量输入、物质循环的呢？”
海蒂喃喃自语，而后向赛琳娜投去求知者的目光，“有没有带相关书籍？你们调查员研究这么久，肯定对它是不是活物一清二楚。”
“我只带了返程的车票钱。”
“那些钱已经不是你的了，迟早进入我的口袋。”
“哈...哈...感觉不用书——”
“没这么简单，复杂系统理论并不能完全解释所有生命现象，特别是涉及意识、情感和主观体验等更为复杂的问题。黑境是否为活体，还需要其他科学领域的知识。”
“魔法学不行？”
“我都高呼魔法学已死了，但其实不是魔法学的问题，黑境已然脱离了我的知识范畴。”
“现在怎么办，我还想和警卫谈谈。”
“他去查看居民的状态了，稍后就会回来。”海蒂说着，想到他让自己背赛琳娜时漠然的语气，不禁咬牙切齿，但也没责怪赛琳娜的体重，毕竟那时处于无意识状态。
砰！
海蒂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等看清警卫铠甲上的血迹时，她心中涌出不详的预感。
警卫脸色苍白，一只手握着配枪，另一只手哆哆嗦嗦地换子弹。
“怎么了？”
没有回答。
哨所内一片寂静，只有子弹上膛的声音。
“黑境扩散了？”如果不是这个，还能是什么？海蒂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尘。
“可能比这更糟。快，离开斯特城！”
“不是要关闭黑境？”
“教授啊！你一天到晚哪儿来这么多问题！”
“我们...怎么出去？”
警卫一时语塞，这个问题似乎有点出乎意料。他用手胡乱地抹一下脸，“我去看看城门口有没有人。”
海蒂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然后回头看了看赛琳娜，她坐在椅子上，紧张地整理头发。
“不，不能走城门口。”警卫再次出现到哨所门前，“你们先待在这里。”
说完，他又一次从海蒂的视线中消失，只剩下咒骂和子弹出膛的爆裂声。
“教、教授？”
“暴乱了，绝对暴乱了！”海蒂烦躁地拍拍脑袋，她进城时目睹警卫开枪射击居民，发生这种事只是时间问题，但在狭窄的哨所内又能躲到哪里？
“教授，您说暴乱——”
“先站起来。”
海蒂拖动椅子抵住大门，并向后退几步，做好了只要有人破门就发动魔法的准备。
“为什么会暴乱？”
“恐怕是因为黑境，你昏迷以后，这些居民发出过十分凄惨的哀嚎，我不认为是巧合。”
“难怪您想知道它是不是活的。”
“不是这个，但现在的情况恰好进行了佐证。”
“如果警卫一直不回来，我们怎么办？”
“杀出去。”
“对那些居民？”
“长着蜘蛛腿、四肢扭曲、背部生长触手的家伙，不能算人类。”
“我...我不会魔法，没有战斗力。”
海蒂看着躲在自己身后的赛琳娜，不无玩笑意味地扬起嘴角，“胡说，你明明是吸引怪物的最好工具。”
“不好笑！”
言毕，房间再次陷入窒息般的沉默。
如果是我一个人，想逃出去并不难。
但使用魔法需要高度集中精力，这就没办法保护赛琳娜。
搞不好，咱两的结局是死在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