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蒂把双手搭在赛琳娜的肩膀上,像操纵木偶的卖艺人,推动着她向前行进,警卫则默默无语地跟在后面。
“我还是觉得不妥。”赛琳娜刚转过脸,就被海蒂伸出的食指按了回去。
“让他英雄救美一次又能怎样?”
“教授!您到底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
“没事的没事的,等你告诉研究院这里的情况,他们会派人过来,到时再把警卫救出去。”
“都不知道要多久。”
“你看见城门口的居民了,他们只想出去,这家伙东躲西藏一阵子,不会有什么问题。”
“真的?”
“嗯哼。”
海蒂感觉到赛琳娜肩膀的颤抖,于是揉了揉。
她应该是在经历激烈的内心冲突,毕竟警卫的生死无法预测,但在我知道他怪物化以后,其结果已经清晰可见了。
“好吧!”赛琳娜转过脸,像是在确认话语的严谨性似的轻轻而又坚定地对走在末尾的警卫说:“就算被关禁闭,我也一定会让他们救你!”
警卫沉默着,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谢谢”。
海蒂摆正赛琳娜的脑袋,推着她继续走路,知道警卫怪物化以后,很多东西都能解释了:不帮忙背赛琳娜。总是穿着盔甲。居民哀嚎时,他也是一脸的痛苦,当时还以为是跑累了。
“居民们的异变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海蒂拐弯抹角地向警卫询问道。
“怎么突然想聊这个?”
“不然聊什么,你?你有什么好聊的。”
“啊...”警卫霎时明白过来,“那个女人打开黑境以后,就不断有人变异。”
“有多久?”
“从打开到现在大概一年半。”
“这种异变能被衣服阻隔?”
“只能延缓生长的速度,但衣服始终太薄了,需要用更坚硬的材料。”
海蒂转头看了看警卫身穿的铠甲,“变异程度越多,是不是越容易被黑境放大情绪?”
“不清楚。”
“嗯...你那时不在斯特城?”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没有被感染。”
“啊嗯,对,我正好穿着铠甲在城外赶野兽。”
听到这里,海蒂拍拍赛琳娜的脑袋,“如果是陆陆续续的感染,我们是不是也有风险?”
“黑境被强行开启的时候会迸发出一道能量波,但斯特城大门是由黑墙砌成的,上面还有魔法咒文,所以波只能向内扩散。”赛琳娜说着,放松地吐了口气,“您当时选择赶野兽,真是明智。”
言毕,她又摆摆手,“没有贬低其他人的意思。”
“知道你想表达什么。”海蒂按住赛琳娜的肩膀。
“总感觉,我成了挡箭牌。”
“从这儿出去,给你颁一个最佳护盾奖。”
海蒂打趣地回应,其实就是不想让她与警卫靠得太近。
通常来说,会魔法的自己应该走在最前面,持枪警卫跟在后面,将没有战斗力的赛琳娜围在中间。
但海蒂始终对长着触手的警卫心生警惕。
默默前进一段距离,她突然回忆起小时候看其他人玩开火车时的情景。
以前一直想尝试,但因为没有朋友无法实现。估计是转生成女性却保留了男性记忆的拘谨。随着年龄增长,这种游戏难免被贴上幼稚的标签,如今也只能通过把赛琳娜与警卫分开的方式体验。
结果嘛,并没有孩童一般嘻嘻哈哈的心情,大部分注意力都被两侧不断后退的房舍以及城门口的打砸声吸引。
稍顷,海蒂使劲按住赛琳娜的肩膀,迫使她停下来。
“怎么了?”赛琳娜紧张地问。
海蒂一边倾听,一边目视警卫,他也明显察觉到某种异常的发生——城门不再响起承受攻击时的咚咚声。
居民们偃旗息鼓。
只有风,偶尔想起似的吹动从房舍延展出来的窗帘。
“继续走,停在这里没什么用。”
警卫打破沉默,冷淡的语气就像是虚构的云朵孤零零地漂浮于小路上空。海蒂整理一下头发,走到赛琳娜身边,跟着从末尾变成领头羊的警卫向前行进。
“好安静。”赛琳娜后知后觉地说。
海蒂无奈地瞥了她一眼,“估计是累了。”
“很难想象那群居民会累。”
“黑墙的坚固程度不是用农具就能破坏的。”海蒂摸着小路右侧的墙,感受粗糙表面传递到手指上的触感,“也有可能是在找其他出路。”
“和我们的目的地相同就糟了。”
“如果他们发现了阶梯,也就只能在那里。”
“到时候怎么办?”
“就像我在哨所里说的那样,杀出去好了。”
警卫停下脚,略微不满地转头,“我们兜兜绕绕这么一大圈,就是想避开那些居民,可你们两个还真是悠哉!”
“一定要哭天喊地才合你心意?”海蒂不服气地回怼,“越是这种时候越要镇定,紧张焦虑解决不了问题。”
“嗯,你说得对。”
海蒂一边跟着警卫向前走,一边取下皮筋将头发散开,随后用小拇指勾了勾脸颊两侧的发缕。
小路的两旁清一色坐落着盖有黑色屋脊的房屋,耐晒的银色布帘像垂下的眼皮遮住了窗户。四周阒无声息,哪里都看不见人影,触目皆是粘贴复制般的房舍。
砰!
海蒂被警卫突然开枪吓了一跳,赶忙朝前看,一个奇丑无比的男人正躺在路的中央。他的身体异常臌胀,脸也疙疙瘩瘩,嘴唇边还有一条扭曲的青黑色伤疤。
男人破裂的双唇慢慢张开,露出一口绿色、苔藓似的烂牙。
海蒂看着,有些生理不适地皱眉,“我还以为所有人都去了城门口。”
“他太胖了,触手或是什么别的东西没能从体内钻出来,行动就不像其他人那么方便。”
警卫说着,再次朝男人开了一枪,随着震耳欲聋的枪响,男人的脑袋瞬间爆裂,脑浆和血液溅射在周围的墙壁上,使得整条小路弥漫着一股臭味。
赛琳娜缩着身体,把头埋在海蒂的肩膀上。海蒂打了个冷颤,深深吸一口气,缓解紧绷的神经,但吸入肺部的却是冰凉的空气与让胃袋翻江倒海的血腥。
“继续走,留在这里对我们不利。”
海蒂捂着嘴,抑制住想要呕吐的冲动,“让我缓缓。”
“没吐出来,已经很不错了。”
“说得轻巧,你习惯了,我可没对这种事情习惯!”
“你倒是可以理解,毕竟是贵族学院的教授。”警卫看着面色苍白的赛琳娜,有些不解,“调查员也会这样?不是有传言说,黑境里面到处都是尸块?”
赛琳娜靠着海蒂的肩膀,摇摇头,“十句传言有一句真话就谢天谢地了。”
“行,你们自个儿习惯习惯。”警卫像没事人一样跨过胖男人,“快点,我们不能留在这儿。”
海蒂牵起赛琳娜的手,从胖男人身边小心翼翼地绕过去,继续朝路的尽头前进。
一路上谁都没有讲话,唯有鞋底发出的“哒哒”声,单调的如同石臼一样流畅地碾压路面。
“还以为你真不怕呢。”警卫对着海蒂打趣道,“但确实没有哭天喊地。”
“我怎么知道你——虽然进城的时候见识过,但那次是大腿,这次可是——脑袋!”
“你见过了,还不知道我对怪物的态度?”
海蒂不再言语,将视线集中在警卫的背部。警卫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视线,有些不自然地调整铠甲,以便能够舒适的包裹住身体。
“就快要到了。”
没人回应警卫的话语。
“哈,看起来也没那么快。”
还是没人回应,不过海蒂和赛琳娜都看见了拦在小路出口的居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