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蒂一边拨开疯狂生长的野草，一边向南边跑，直到精疲力竭才回头望了望，她一瞥远处移动的暗影，来不及细看，就继续向前奔逃。
她的胸部和腹部扩张到极限，像轻轻一戳就会爆炸的鱼泡。还不如和变异居民待在一起！她听到自己的抱怨，声音从喉咙里传出来，但更像是从身上的细孔渗透出来。
“如...如果可以使用魔法！”
海蒂捂住钝钝作痛的腹部，像是经历着一轮又一轮地踩踏。除此之外，长时间奔跑耗尽了她的体力，双腿变得不听使唤，脑袋也因为缺氧晕头转向。
突然间，她失去继续奔跑的力量，想要抓住什么找回稳定，却无济于事。伴随闷响，狠狠摔在地上，身体的全部重量集中压在肩膀上，痛感如同电流从肩部向外扩散。
“不行了...”海蒂挣扎着咳嗽几声，喉咙被火烧一样难受，每一次呼吸都伴随撕裂肺部的疼痛，“我就和那些由探险家组成的探险小队一样，籍籍无名地死在黑境里。”
赛琳娜听见声音，一个箭步冲回来，利索地背上海蒂向前奔跑。她无穷无尽的体力，背着人也不受影响的速度，始终用鼻子呼吸的淡然神情，让海蒂觉得自己是废物也说不定。
“抱歉，我好像成累赘了。”
“别这样讲，您只是疏于锻炼。”
早知道体力这么好，你就该背着我跑。
海蒂本想这么说，但话语出口，恐怕会让赛琳娜认为自己在得寸进尺，于是改口道：“有机会，我会还你这份人情的。”
“可以让我选择用哪次抵消人情吗？”
“别得寸进尺。”
“这很重要，不能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
海蒂莞尔一笑，静静趴在赛琳娜的背上，她的呼吸稍稍有些急促，或许是奔跑途中与自己说话的缘故，好在目的地不远，水晶吊坠投射出的光线直指前方拔地而起的建筑。
建筑物坐落在绿色的草原中，形似一座小山坡。外墙呈现暗淡的灰黑色，整体轮廓向右侧倾斜，显得古怪而扭曲。周围淹没大腿的青草，为这座突兀出现的建筑增添了几分诡谲。
正中间敞开的大门暗不透光，像是被薄膜笼罩着，无法看清里面的情况，但隐约可见一条直入地底的幽长通道。
海蒂左右摇晃脑袋，借助迎面吹拂的风，把遮挡视线的头发吹开。她仔细观察眼前的建筑，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寒意，“你确定是这里？我怎么感觉更危险呢。”
“水晶指向这里就证明其他调查员也进去了。”
“如果和我们一样被赶着——”
还未说完，周围的光线以急切的速度暗淡了。
紧接着，石门发出轰隆的闭合声，渐次消失后，只剩下赛琳娜的喘息与海蒂轻轻的呼吸，两种声音形成鲜明对比，却又同时在狭窄的通道里纵横交错。
海蒂慢慢从赛琳娜的背上下来，自我安慰似地点头，“进入未知领域，也好过被蟑螂淹没。”
“我们还得继续往前走。”
“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我听着——累够呛的。”
“调查员的体能训练比这个累得多，况且，您又不重。”
言毕，两人一前一后朝通路的深处走。
石门闭合后，视线完全陷入黑暗。只有赛琳娜挂在脖子上的水晶发出针尖大小的亮光。通路的墙壁很薄，能听见蟑螂在建筑外墙上爬行的窸窣。潮乎乎的空气，伴随呼吸刺激着海蒂的肺腑。
要是以前，海蒂可以用光照魔法驱散黑暗，但黑境内没有魔力波动，她就只能把手放在赛琳娜的肩头，以寻求心灵的慰藉。
“真不知道，调查员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像您说的，可能是和我们一样被蟑螂赶进来的。”
“嘶，别说蟑螂！”
“竟然这么怕？”
“因为蟑螂的脑子不好使，不怕人类，还朝着人类乱飞！”海蒂说着，不自觉打了个冷颤，“要是可能，真想让蟑螂和蚊子一起从世界上消失——你难道不害怕？”
“只是觉得恶心。”
海蒂稍微前倾身体，把额头贴在赛琳娜的背上，“胆子真大，不怕黑不怕虫，和我已经是天差地别了。如果让我一个人待在这种环境里，半天就能疯掉！”
“您害怕，我就不能怕，我不想给您制造一些多余的负面情绪。”
“呵，看见斯特城的居民就面色发白，真敢说！”
“我最害怕的就是这个，像人却又不是人。”
海蒂听着陷入沉默。
这个世界除去地名人名，在一些重大事件和科学研究上也与原世界有所差别。
科技点到蒸汽分支暂且不谈，复杂系统就是最好的例子，这可是1940年以后逐渐形成的理论，如今因为黑境提前了54年。
但到目前为止，我还没听这个世界的人说过恐怖谷效应，也许几天后，也许几十年后，会有一个相似名字的学者提出恐怖谷理论，现在尽可能避免此类话题好了。
“大概能明白你的感受。”海蒂回复道，“不过我最害怕的还是昆虫，当然也有可能是无法使用魔法，让我有些...神经过敏。”
“我来保护您！”
“你已经在保护我了，没有你我跑不到这里。”
赛琳娜的双肩忽然向上抬起，语气里充满得意：“起初见到您时，我还以为您是一个严肃认真、一丝不苟的人，对待身边的一切都十分严谨。”说到这里，她突然话锋一转，“现在看，有点可爱。”
“可爱？”
“因为您没办法使用魔法！可爱的特质就凸显出来了：体重轻轻的，个子矮矮的，身材虽然有些贫瘠，但笑起来能看虎牙，像精致的洋娃娃——要是没有我，您就只能面对蟑螂群等死了。”
“说等死也太......当你是在夸我好了。”
“就是在夸奖！”
赛琳娜忽然转身，颈部的水晶吊坠在转身的过程中不规则摇晃，散发出的荧光就像湖面上泛起的波纹改变着她脸部的光影。
海蒂不明其意地看着赛琳娜，想开句玩笑，但现在的气氛实在微妙，以至于话语涌上咽喉就无法更近一步了。
“您可以尽情向我撒娇！”
赛琳娜紧紧按住海蒂的肩膀，力气大到让她有些害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