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教...教...教授?!”
赛琳娜不自觉挺直腰板,茂盛的睫毛和眨动的眼睛流露出猛然涌现的惊慌,犹如狂风骤雨一般袭上心脏。她开始口干舌燥,难以抑制的紧张,伴随横膈膜的痉挛冲进咽喉,再通过声带震动变成急促短暂的嗝。
“别紧张,”海蒂尴尬地笑道,展示大拇指上的食物碎末,“我就是想帮你擦擦嘴角。”
“这...嗝...嗝...样啊。”
打嗝还没有停下。
赛琳娜尝试吞咽口水,但这似乎让情况变得更糟糕,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导致呼吸都变得混乱了。
唉,看她因为人工呼吸害羞,就想着逗弄一下,没想到反应这么大。
海蒂一边思索,一边把手轻轻抚在赛琳娜的背上,时不时拍打两下。
“感觉怎么样?”
“好...好多了。”
“抱歉。”
“不是教授的错,我只要紧张就会打嗝。”
“斯特城居民和黑境蟑螂都没能让你感到紧张,我这个不起眼的教授却让你心慌意乱?”
“太容易误会了,再加上您突然摸我的嘴唇...还是做了那种事情以后。”
“人工呼吸?”
“嗝。”
“好好好,不说了。”
海蒂仔细打量赛琳娜稍显清瘦的面庞,眼睛秀丽,眸子明亮而光滑,睫毛很长,感觉覆盖下来时能摩擦到她的双颧。高挺的鼻梁,嘴唇稍微有些小,但也算得上精致。
“是不是很奇怪?”
“我什么都没想,不知道哪里奇怪。”
赛琳娜缓慢前倾身体,双腿随之弯曲,形成小幅度的三角形。手臂则分别从两侧向另一边环绕,紧紧抱住小腿。然后,她把脸贴在膝盖上,犹犹豫豫地说道:
“紧张打嗝什么的...”
“真要说奇怪,我紧张的时候会咬大拇指,不是指甲盖就是大拇指,感觉到大拇指产生疼痛就莫名地舒畅。”海蒂说着,把大拇指伸入口腔,“你看,就像这样轻轻地咬。”
“用力呢?”
“会很痛啊,笨蛋!我只是想缓解压力,又不是脑子有病。”
“好特别。”
“所以,打嗝一点也不奇怪。”
“嗯...我想睡一觉。”赛琳娜用询问的目光看海蒂,但海蒂没有说话,眼睛里也并未流露出情绪,仅仅是在脸上显现出中立的表情。于是,她略带几分紧张地追问道:“可以吗?”
“想睡就睡。”
“教授不睡吗?”
“我已经睡过了。况且,你跑了那么久,应该休息一下。”
“感觉不能算是睡觉,您心跳都停了。”
“没事的,睡吧。”
“那就——”赛琳娜稍微转换姿势,从背后抱住海蒂,“我要抱着什么才能睡着。”
在充满诡异和压抑氛围的黑境内,急需旁人的陪伴吗?
海蒂稍作思索,同意道:“尽管把我当成玩具熊。”
赛琳娜没有回答。
海蒂慢慢倾斜身体,抱住她的赛琳娜也随之倒向右边,最终两人以侧睡的姿势躺在地毯上。
她用背部默然感受着赛琳娜胸腔的起伏,感受对方呼出的气碰到脖颈产生的热气流。
地毯不均匀分布的灰尘刺激着鼻子,海蒂忍住想要咳嗽的冲动,只发出轻微的声音,以免打扰到睡熟的赛琳娜。
想想真是不可思议,我竟然能跟某人如此亲近,这可是原世界加上现世界——将近40年的人生里,首次出现的事情。
除去挽救性命的感激,更多的应该是依赖。
海蒂悄然捏住赛琳娜的手,手心暖融融软乎乎的。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
海蒂挪动手指,摸出衣袋里的怀表。
13点14分。
忘记上一次看表的时间了,只知道在斯特城,几点几十分。
“好老的款式。”赛琳娜突然开口,“没想到您喜欢复古的物件。”
“不小心把你吵醒了?”
“在这里没办法睡得很深。”
海蒂把怀表放回衣袋,“距离现在有十年。”
“怎么不换一块?”
“有纪念意义,但也确实该换了,现在可没有修理这块表的零件。”
“很重要的人送的?”
“收养我的神父。”
“您现在这么有名,他肯定很欣慰。”
“或许,但要是知道我进入黑境,肯定会劈头盖脸一顿骂。”
“都是我的问题。”赛琳娜紧紧抱住海蒂,“如果没有阻止您离开斯特城——”
“没有谁能阻止我离开,是我自己选择留下来。”
“真的?”
“咱们是被吸进来的,忘记了?”
“嗯...就是不知道警卫怎么样,还说去研究院搬救兵。”
沉默。
当初选择隐瞒,就是不想赛琳娜知道警卫的身体出现异变后产生害怕心理,他竭力将自己与斯特城居民分离,就是生而为人,绝非怪物的证明。
如今没有顾虑,应该可以说出来。
“检查警卫伤势的时候——”海蒂断断续续地说,“他的伤很严重。”
“不是治好了?”
“我只会简单的治疗术。”
“您意思是,警卫有可能在居民的围追堵截中丧命?”
“如果阻止居民出城...呵,但以他的性格考虑,一定会阻止。”
“当初怎么不告诉我?您和他都对这件事心知肚明?”
“某种程度上。”
赛琳娜鹦鹉学舌地重复:“某种程度上。”
“警卫接到的命令就是死守斯特城——”
“明白了。”赛琳娜把脸埋在海蒂的脖颈处,“还好您没有继续隐瞒,要是让我自己发现真相,我会用很幽怨的眼神盯着你,每天每夜,每时每刻!”
“想想就可怕。”
“欺骗我的人都是这个下场。”
“不过也别放弃,我不是医学生,只是考虑到伤势,把事实阐述给你。”
“只有伤势?”
“还想有什么?”
“稍微回忆了一下您和他的对话,怪怪的。”
“记忆力真好,我都忘得差不多了。”
“因为全城就只有他一个人没有被感染,赶野兽也是一个人去的?”
“我怎么知道。”
“感觉他欺骗了您,实际上他也被感染了,只是没有和任何人说。”
“如果感染,他会被黑境影响,所以你也别东想西想。”海蒂移开赛琳娜环过自己身体的手臂,慢慢坐起身,“休息好了?我们可要继续寻找出去的路了。”
“去哪里?”
“调查员凝视的通路深处,让我很在意。”
“遇见蟑螂怎么办?”
“我会用——”
“不行,您乱用我就把你丢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