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邀请是有点操之过急，你刚从黑境里出来——”
“任何时候都不会同意，全新魔法的诞生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可你不是魔法使吗？”
“魔法使，还是研究魔法，都不会成为我探索未知魔法的理由，我喜欢坐享其成，一个人待在图书馆静静地翻阅书本。”
艾芙琳坐在副驾驶上，回忆与海蒂的攀谈。
实在是特立独行，这一点其实在展露黑魔法的时候就有所察觉，她并没有对这种魔法显露出惊异。
在不了解的魔法面前，她和其他魔法使有着根本性的差距。
还是说，她对黑魔法有所了解？
但根据她对未知魔法的言论分析，不了解不过问才是正常心理，如果某一天我把控制血液的魔法的原理公之于众，她一定会像舔舐牛奶的小猫一样将论文的边边角角全看一遍——
只会沿着前人走过的道路行进，真是高看你了，梅尔维纳。
艾芙琳摩挲着下巴，心口不一地询问道：“要不要睡一觉？到家了再叫醒你。”
海蒂凝视窗外流动的夜景，听见声音，转脸与车内后视镜里的艾芙琳对视，“别看我这样，我可有起床气。”她说着，稍微调整坐姿将熟睡的赛琳娜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我倒是觉得，车上很适合休息。”
“看来你没经历过奔波，”海蒂羡慕地说，“正做着梦被人突然叫醒，可太难受了。”
“为什么？”
“想想看，你在车上睁开眼睛，发现这里并不是家，想要真正地休息还要走上一段距离，而在走路的过程中，脑袋却愈发清醒，最终躺在床上也全无睡意——与其这样，不如一开始就控制想要睡觉的心情，回到家中再顺顺利利地睡个昏天黑地。”
“还以为当教授很轻松。”
“说轻松倒也算得上轻松，这只是我对睡觉的一点见解。”海蒂苦笑着说，毕竟上辈子经常加班到深夜。
蒸汽车在荒凉的公路上疾驰，穿越数不清的山丘，沿干涸的河床曲折前行，又驶过满是仙人掌和石楠的贫瘠之地。
在这仿佛无休无止地行进中，天空的颜色开始发生变化，方才还映照着残阳余晖的天际线，不知不觉间已经被深邃的夜色侵袭。
空气凌冽寒冷起来。
海蒂关上车窗，无奈地看向将整个脑袋的重量都压在自己肩头的赛琳娜。她睡得相当熟，在氛围灯的辉映下，柔和的面庞忽明忽暗，宛如巴洛克风格的剪影一般精致细腻。
“你很照顾赛琳娜。”
“说到这个，她姓什么，也是赛琳娜？”
艾芙琳打开副驾驶的储物箱，“维奥拉。她的姐姐叫奥莉维亚·维奥拉，只是称呼姓氏会让她想到自己的姐姐。”
“你们都知道？”
“小部分人知道，”艾芙琳拍打驾驶员的肩膀，“你可别说出去！”
“当然了！我在来之前还思索赛琳娜去斯特城的理由，原来是因为她姐姐。”
海蒂看着后视镜里的艾芙琳，不愧是副院长，用稀松平常的态度透露一个只有小部分人知道的秘密，然后立马封住刚刚得知秘密的男人的嘴。
换作我，肯定因为泄露秘密而生气。
但这人还这么稳定，黑魔法对情绪的压抑，不容小觑。
说到黑魔法，罢了，就算询问，她也会用普通系魔法错综复杂的派系搪塞过去，直接承认容易让人误解成魔女。
会黑魔法的人类和会黑魔法的魔女，可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概念。
海蒂拍拍脸，为缓解困意换了一个话题：“离开斯特城时，你们丢在黑境旁边的小圆球是什么？”
“阻止黑境继续吸取魔力，一旦无法通过魔力维持身形，它很快就会变成最初评测的C级。”
“到时候再关闭？”
“不关闭，斯特城彻底沦为死城，一个人都没有，影响不到谁。”
“对哦，忘记你在研究黑境。”
“等到它危险程度降低再研究，在此之前探索一下即将苏醒的黑境。”
“苏醒？”
“就像是冬眠，黑境会周期性开启，这种开启和强行开启不一样，很快就会再次关闭。”
“不会对周围的人造成影响？”
“黑境周围都有我安排的调查员，他们能通过波动的魔力预测黑境的苏醒时间，从而提前让附近的居民避难，只要熬过了最初的迸发，蚀变效应就影响不了人体。”
“这么说，赛琳娜的姐姐也是调查员。”
“不是。”
海蒂感到一阵困惑。
进城时，警卫明确说过开启黑境的是一位研究员，研究员与调查员之间的区别不得而知，但每个黑境都存在调查员，怎么可能准许陌生人擅自开启黑境？
两个人的说辞固然存在差异，身为副院长的她肯定知道其原因，不是调查员却能开启斯特城的黑境...是否证明这是一件小部分人知晓的秘密？
如果是这样，问出口就很失礼，我堂堂一个外人，竟然厚颜无耻地询问只在内部人员之间流通的秘密。
“怎么突然不说话了，还是困了？”
“只是在想...赛琳娜姐姐打开黑境的原因。”
“想要赚大钱，还能有什么原因？黑境蕴藏着数不清的宝藏，就连调查员水晶都是里面的矿物。”
“听你这么说，黑境不是第一次被人开启。”
“劣性如此。”
“动作还真是快，”海蒂观望车窗外的风景，“黑境被强行开启就封锁消息，如果不是我前往斯特城，恐怕一辈子都无法知晓这个秘密。”
“你去斯特城的理由是什么？”
“想在调查员的陪同下观察黑境。”
“再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算了，我的好奇心已经得到满足，何况满足，还在里面经历了一场生死危机！”
蒸汽车慢慢减缓速度，停在宽阔的马路边。
对面的歌剧院刚刚散场，华美的灯光从半开的大门中溢出，照亮门前的大理石台阶，披着斗篷、头戴高礼帽的绅士们陆续走出来，与管道里喷发的蒸气融为一体。
“这么晚还有人看剧。”
“凌晨剧。”
海蒂调整赛琳娜的睡姿，让她舒适地躺在椅垫上，再小心翼翼地打开车门，向艾芙琳道了声谢，快步朝公寓楼跑去。
艾芙琳目送海蒂进入电梯，招呼驾驶员开车驶离。
蒸汽车昏黄的煤气灯，照亮前方的道路和两侧的建筑物。
街道两旁巨大的铁质立柱、错综复杂的管道与齿轮装置，以及由机械链条驱动的店铺招牌都顺畅地从窗外向后流去。
“您想邀请她研究黑境？”
“找个机会把赛琳娜送到她家去，”艾芙琳取出储物箱里的杂志，“她没有拒绝我的权利。”
“派一个经验丰富的调查员会不会好一些？”
“只能是赛琳娜，其他人都不行。”
“可赛琳娜的专业知识——”
“闭嘴。”
驾驶员沉默地操纵控制杆。
艾芙琳自顾自地重新打开话题：“赛琳娜和梅尔维纳，在黑境里缔结了相当深厚的友谊。”
“经历生死的友谊？”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总是说废话？”
“抱歉，我的脑袋不太灵光。”
“算了，照我说的做就行。”艾芙琳翻开杂志，继续说道，“这个杂志的末尾有占卜，能够预测一件事情是否顺利。”
“都是假的。”
“对，尽是一些可以作各种解读的词语，但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相信占卜？无非是想给自己打一记强心剂。”
驾驶员沉默片刻，犹豫地问道：“这本书，占卜出了什么？”
“我看看，”艾芙琳快速翻到杂志的尾页，“心想事成，真是个好词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