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内播放着悠扬的钢琴协奏曲。
铁艺吊灯以恰到好处的亮度照明馆内的每一个区域，光束透过磨砂玻璃罩洒下一片朦胧的粒子光影。
木质桌椅排列有序，桌上摆放着精致的杯碟，瓷杯中满载香醇的咖啡，表面漂浮的奶泡犹如细腻的云絮。
海蒂倚着窗棂，呷一口咖啡。
“这个给你。”艾芙琳把密封文档放在桌上，推到海蒂面前，“关于你脑袋里的东西。”
海蒂撕开文档的封条，从头到尾阅读一遍。
艾芙琳继续说：“保护你脑袋的东西可能存在‘观察者效应’一旦受到关注或试图测量，它就会消失，但并不会失效，依然尽职尽责地保护你的大脑。”
“如果是魔法，就不存在观察者效应。”海蒂放下文件，“可能是瞬态性，被人察觉的刹那，转换成其他形式存在。”
“其他形式，能躲过仪器的检测？”
“问题就在这里，魔法应该遵循一定的传播规律，即使是诅咒也不具备高级智能或自我调整能力。”
“有没有勾起你的兴趣？”艾芙琳摩擦着铜色打火机的滚轮，点燃口中的香烟，吞云吐雾一番，“怎么感觉，魔法学有些摇摇欲坠？保护你大脑的东西正在撼动魔法学的根基。”
“已知魔法学。”海蒂强调道，“人类对魔法的探究不过百分之十。”
“黑境魔法呢？”
海蒂将文档翻到新的一页，“黑魔法和圣职魔法之外的第三种不需要魔力支撑的魔法。”
艾芙琳颇为可惜地说：“我还需要做更多实验，才能搞明白触发原理。”
“耍我的感觉，很棒吧？”
艾芙琳没有回答，兀自吐几个烟圈。
“明明在电话里讲，这是治好黑境侵蚀的关键，到头来还没有掌握决定性证据？”
“关键和决定性证据冲突吗？”她反问。
“当然冲突，用可能一类的词语都好过你信誓旦旦地肯定！”
“不这样，怎么勾起你的兴趣？”艾芙琳抖落烟灰，“事情要充满兴趣才有趣，小说、电影等商业作品靠悬念和冲突让读者产生阅读欲，研究也是如此，没什么冲突，恰恰提高了悬念的重要性。”
“歪理。”
“现在来回答你的问题，玩弄聪明人的感觉，确实很棒。”
海蒂压住胸腔翻涌的怒气，用大拇指按压嘴唇，“小心哪一天引火烧身！”
“你应该学着控制情绪，就像我一样，凡事波澜不惊。”
“黑魔法的副作用很难受吧？”
艾芙琳僵直住身体，面部肌肉旋即不自然地抽动，两颊以及额头的颜色，肉眼可见的苍白。
“什么时候知道的？”她询问，目光紧盯着海蒂。
“还以为你会用普通系魔法搪塞过去。”
“我看起来很傻？说这种话，搪塞不就是变相承认吗？”
海蒂抿嘴一笑，笑得既含蓄又飘逸，“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凡事都要控制情绪，像我一样波澜不惊。”
“原以为...你对未知魔法是不闻不顾的类型。”
“聪明反被聪明误。”
“其实还好，”艾芙琳旋转着碾灭香烟，“不管怎样，你都要和研究所合作。”
“你的文档详细阐述了黑境魔法以及我脑袋里的东西，完全可以自研——故意忽略黑境侵蚀，只记录保护我大脑的未知魔法，真是讨厌！”
“合作的约束性，梅尔维纳小姐。”
海蒂喝完咖啡，呼叫服务员续杯。
艾芙琳取出一支香烟。
播放的钢琴曲变成雷纳德·赛博利亚的《骤雨》，音乐的音量很低，如丝如缕地弥漫在咖啡馆内，让海蒂联想到鱼和雨，浩瀚无边的大海上悄无声息地降落着雨，鱼儿们悠然自得地游荡在水里，浑然不觉叩击海面的雨。
“真好听。”艾芙琳故意把烟雾朝海蒂坐的方向吐，“是不是充满诗意？”
“赛博利亚的成名曲。”
“没想到你对音乐——”
“别扯远了。”
艾芙琳稍作停顿，盯视笔直上升的灰烟，“帮我研究黑境魔法，我为你解除侵蚀。”
“不行，你得把黑境侵蚀的特性及其原理告诉我。”
“还是想要自研？”
“合作不应该有所保留，又不是拼命，留底牌做什么？”
“没问题。”艾芙琳的眼神飘忽不定，“在你告诉我黑境魔法的研究结果以后，我会一点点透露给你。”
“你是鱼的记忆？刚说不能有所保留，这么快就忘了？”
“嗯...我喜欢被动。”
“还是筹码不够，黑境侵蚀关乎我的性命，黑境魔法只是研究课题。”
“不能这么说，我也是临危受命。”
“听起来，不是一次简单的合作，你想用黑境魔法做什么？”
“搞清楚黑境魔法的效果，我才能知道我要做什么。”
海蒂再次按压嘴唇，有点理解赛琳娜的感受了，每一句话都要用猜的方式进行，真的很伤脑筋。
“你不说出来，我不会把黑境魔法的研究结果给你。”
“信任能帮助人们更好地建立合作关系。”
“没感觉你对我充满信任。”
“就是说，你对于和研究所合作这件事情，具有敌意？”
海蒂不满地敲了敲桌子，提醒道：“不要把我放在研究所的对立面，仅针对你。”
“很遗憾，真正能帮助到你的只有黑境研究所这个庞然大物，没有研究所的人力、物资、科研技术做支撑，譬如我这般沧海一粟的人物也掀不起波澜，更别提急需救命的你。”
沉默。
这个女人对节奏的把握，有点让人毛骨悚然了！
“真是具有谈判艺术的威胁。”海蒂略微扬起唇角，“但我还是原条件。”
艾芙琳睨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还有很多时间，静候你的佳音。”
“意思是，我没多少时间？”
“别过分解读，就是表面意思。当然，你也可以像刚才那样理解，具有谈判艺术的威胁。”
“凭你给我的文档，不足以研究黑境魔法。”
“余下的资料会在几天之内送到，”艾芙琳满意地笑了笑，“这次找你就是简单聊一聊。”
海蒂拿起桌面上的文档，呼唤服务员结账。
离开时，她透过玻璃门的倒影，仔细打量了艾芙琳一番，随后用肩膀撞开门，带着郁闷的心情走出咖啡馆。
俨然刮来的季风将咖啡馆残留的温煦一股脑儿冻得无踪无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