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蒂递给赛琳娜一杯水，嗅到从白袍领口溢出来的奇妙香气，混合了橘子味洗发剂与肌肤被热水淋湿以后的腾腾热气，无法用任何抽象或具体的词句比喻。
她感到口干舌燥，吞咽仅存的一丁点儿唾液，却没有好转的迹象，像是喝了加入工业糖精的饮料，咽喉在得到滋润的片刻重回沙漠。
何故如此？
原来是我的身体正在发烫。
体内小小的火苗在心脏强有力的跳动中越烧越旺，继而顺着血管流遍各个角落，化作深邃的红色袭上面庞。
海蒂撩起额角的发缕。
窗外时不时响起蒸汽车的轰鸣。
凛冽的冷风慢腾腾搅拌着房间内的空气，而湿冷的空气并无多大变化，无非进来出去。
“教...嗝...教授...”
“没事，我就是——”海蒂咬住嘴唇，喉结动了几动，迟迟未能成句，“要洗漱了。”她的嗓子里有着配合这个特别氛围，略显沙哑而生硬的颗粒感。
由此可见，到实际说出口为止，这句话在她的舌尖上犹豫不决地打过好几次转。
“抱歉...嗝...我一直挡着浴室！”
“没关系。”
赛琳娜低头跑向沙发，散发的香气像勾起饥饿之人的食欲一样，牵动海蒂柔软的心脏，身体的某个地方——没有胃袋蠕动那么夸张——却也隐隐作痒。
海蒂走进浴室，看着布满水雾的镜面，面色没有想象中的红，只是一小片，扑粉打腮似地附着在双颊上。
可以从前几次打嗝中推断出，赛琳娜对我有特别的感情。
被拥有男性灵魂的我吸引，再在吊桥效应的推波助澜中，出现莫名的悸动。
那么我呢？
也受到吊桥效应的影响？
莫如说，意识波动带来了误判，微波细浪有规则地涌上大脑，勾勒出柔和的曲线，再留下细碎的白色泡沫退去。
微不足道，却实实在在影响身体感官的浪潮。
“这么解释，”海蒂抚摸瘙痒的小腹，“什么都说明不了。”
但要结束这一段关系，向着更深的核心靠近，实在是有些可怕！
就连摸脸这样稀松平常的动作都会被赋予一层暧昧的面纱。
内心的纠结感，不像是看过的恋爱类番剧，谁先开口谁就输掉，坦诚地面对并跨越情感边界，意味着将自己完全暴露于可能的伤害与不确定性之中。
上辈子加这辈子共计45年的时间里，我只在学生时代有过一次无疾而终的暗恋！
怎样处理这样的情况，魔法学书籍没教过，阅读过的小说也都是粘稠的拧巴。
海蒂长长吁出一口气，用自来水反复清洗脸颊。
贴合于镜面的水雾在敞开的浴室门中散去。
镜中的自己渐渐清晰。
她凝视略显疲惫与纠结的眼睛，水珠沿着下颚线缓缓滴在盥洗台上。
走一步看一步吧，未来的我肯定知道解法。
海蒂停止思考。
赛琳娜卷曲双腿，裹着柔软厚实的棉被，依偎在折叠式沙发的角落里。
“教授。”
“好些了吗？”
“不怎么打嗝了。”她看着露出被褥的脚趾，“我是不是很奇怪？”
“哪里怪？”
“摸...嘴唇...”
“看你因为人工呼吸害羞，就想逗逗你，那个时候我刚刚从昏迷中清醒，需要一个合适的氛围缓解压力。”
“但自那以后，见到您就很紧张，和研究所的前辈们相处都不会这样。”
“吃饭逛街的时候也紧张？”
“这个倒没有。”
“半夜爬到我床上呢？”
“一点点。”赛琳娜说着，解释道，“想在您醒来之前，悄悄跑回去的，没想到起这么早。”
“没有责怪的意思。”
“嗯...在您洗漱的时候，我想了想，千万千万不要把我当成怪物！”
“不会。”
赛琳娜凝视脚趾，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随后扬起脸，看海蒂的双眼，用微乎其微的音调说：“算了，肯定会把我当成怪物。”
“每个人在特定情况下都会有不同寻常的表现——”
“刚才的您，也是这样？”
海蒂摩挲着旋转楼梯的扶手，沉吟道：“从来没有谁住在我家，更别说洗澡。”
“因为尴尬？我还以为...”赛琳娜难以启齿地止住话尾，“像你说的，吊桥效应吧？”
“又没有危险，哪里来的吊桥效应？”
“我是说我的感受。”
“...可能。”
“不是的。”
“想到答案就别自我否定。”
“研究一个问题，不就是在无数次的推翻重来中接近正确答案？”
海蒂抓抓头发。
话题绝对会在拉扯中永无止境地进行下去。
电话铃声突兀响起。
她把听筒放到耳边，传来一如既往地烦人声音：“喂喂喂？”
“说事。”
“周末有空？想请你到研究所。”艾芙琳说，“只是看资料，很难有具体进展。”
“想到了几种可能性，但不会在电话里告诉你。”
“这个回答让我充满期待！对了对了，没打扰你睡眠？”
“说到一半就不要问这种问题！”
艾芙琳轻飘飘地笑了几声，通过电话的粗糙处理听起来十分尖锐，“到时候请让赛琳娜带你过来，一个人很难找到研究所。”
“还有事吗？”
“没有没有，祝我们合作愉快。”
“是胁迫吧？”
“不能这样说，答应你的事情——”
海蒂先一步挂断电话，看向赛琳娜，“这个周末，能带我去研究所吗？”
“可以，电话是副院长打过来的？”
“对。”
“您说胁迫？”
海蒂思索片刻，把咖啡馆的谈话告诉赛琳娜，“差不多就是这样。”
“很像副院长的风格。”
“最讨厌这种人了。”
赛琳娜不置可否地点头，“怪不得，您回到家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你的安慰很有效果。”
“我能做的只有这个。”
“保持现状就好，不需要做很多事情，这样只会给自己徒增压力。”
“人情要减少一个，您不是我救的。”
海蒂快速眨几下眼睛，否认道：“不说心肺复苏，你背着我逃跑就已经是在救我，与其减少不如消耗。”
“那可以...听听您的想法吗？就刚才讨论的那个。”
“你的感受还是我的？”
“您的。”
“脸红不是因为尴尬，”海蒂深吸一口气，为接下来的话语蓄力：“我对你...确实有...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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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好多想说的话，说个勾八，海蒂的恋爱经验单一也好，赛琳娜担心袒露感情被抗拒也罢，读者如何理解这个场景是读者的事情，我就是一个臭写小说的。
但还是要说，绝对不会有胃痛的情节，更不会到白色相簿的季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