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所的窄门倏然开启，出现一条走廊，长度看着永无止境。
两侧墙壁被铁栅栏隔开，栅栏的后面一字排开着特殊玻璃罩。
这些玻璃罩由高纯度的石英与特殊合金打造，透明而坚韧，不仅能抵御内部强大力量的冲击，还能隔绝任何可能泄露的奇异魔法。
海蒂透过微微泛起蓝光的玻璃，看关押的怪物。
有的形似沙漠中爬行的蜥蜴，皮肤近乎夸张的皱起；有的如同克苏鲁神话中的异形，长满锐利的骨刺，瞳仁像蚊香似的一圈圈卷曲；有的基本保持人形，皮肤呈现病态的死灰色，像观赏动物园的猴群一般贴在玻璃罩上。
每个玻璃囚笼都配有一套复杂的维生系统和监控设备，确保里面的怪物既不会逃脱，又能维持基本的生命活动。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听语气，你在向我展示自己的私人收藏？”海蒂继续向前走，“它们看起来病怏怏。”
“脱离了黑境就会这样。”
“是黑境本身的反馈机制？”
“一部分。”艾芙琳停在玻璃罩前，拉动旁边的链条，无数根尖锐的刺从四面八方射出，直直戳进怪物的身体，痛得它连连惨叫，“给我发动魔法！”
褐黄色液体从怪物的眼睛里喷出来，重重砸在玻璃罩上。
艾芙琳满意地扬起下巴，“你觉得怎么样？”
“先把它身上的刺收回去。”
“同情怪物？”
“吵吵闹闹，不适合谈话。”海蒂斟酌着用词，“它们肯定杀了不少调查员，但我仅仅是站在实验室看你用刑，当然会有——对无端施加痛苦行为的本能反感。”
“就算对怪物产生同情，我也不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批判你，大可不必这么斟酌词语。”
海蒂轻轻哼声，刚刚还讽刺我是外地人。
“说回正题，它施展的魔法，有让你感觉到什么吗？”艾芙琳继续提问。
“这能算魔法？那我吐口唾沫也是魔法。”
“的确是魔法。”
海蒂沉默片刻，“行，空气里流动的魔力没有变化。”
“证明魔法是由怪物自身携带的魔力触发？”
“不全是，怪物离开黑境，魔法的威力减弱，但依然可以通过某种方式与之互动。”
艾芙琳的眼睛里闪烁出赞许的光，“你的意思是，黑境和它保持着联系？”
“我脑袋里的侵蚀，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论证从何而来？”
“传导效应。”海蒂弯腰拍掉鞋子边沿的雪，“黑境由过量堆积的魔力构成，而魔力具有流动性，所以它能以某种方式影响现实世界的个体。”
“真厉害。”
“谢谢夸奖。”
“研究所通过大量实验获取了关于怪物离开黑境后魔法效力减弱的具体数值、持续时间以及影响范围等详细信息，而你凭借有限的资料和观察所做出的一般性推理，与研究结果不谋而合。”
“所以你在试探我？”
“别介意。”
“呵。”
“我们就是盲人摸象。”艾芙琳不无揶揄意味地扬起嘴角，“应该早一点合作，魔法毕竟是弱项。”
“会黑魔法的你说这种话，没什么可信度。”
“人类的魔法回路和魔女相反，学习黑魔法无异于用脚趾吃饭——”
“别这么恶心。”
“我想说的是，只要付出旷日持久的努力，谁都可以做到。”艾芙琳看向海蒂，“你对黑魔法了解多少？”
“情绪。”
“还有呢？”
“情绪就是情绪，这和我们讨论的魔法有关系？”
“黑境魔法可能是黑魔法的衍生品。”
“不可能，黑魔法与施法者的情感密切相关。”
“我刚才的刺激让怪物产生了愤怒。”艾芙琳让海蒂看怪物的眼睛，“它很想杀掉我。”
“传播效应能跨越空间维度互动，即使不处于原始魔力场，体内的魔力仍能通过共振或感应的方式，激发环境中的潜在魔力——诅咒与加护一类的魔法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你说空气中的魔力没有变动。”
“怪物在尖刺的刺激中，重新与黑境建立了能量联系。”
“为什么？”
“想杀掉你，还能为什么？”
“到底是普通系魔法教授。”
海蒂放进衣兜里的双手，骤然攥成拳头，“不对吗？黑境魔法和黑魔法存在某种联系？”
“黑魔法的释放原理是情绪，这么解释能听懂？”
“我看起来像没研究过黑魔法的白痴？”
“研究和使用是两码事。”艾芙琳一副运筹帷幄的表情。
真欠揍啊！
我学习黑魔法的时候，你估计还在吃奶吧！
不对，不能这么想。
要是斯特拉特福德的年龄比我大就尴尬了。
但这副表情配上语气，好气啊！
肯定我不会黑魔法。
因为情绪？
黑魔法的使用者会有不同程度的情绪障碍。
这样想的话，我不常使用黑魔法，由此肯定我不会黑魔法也情有可原。
“行。”海蒂压住翻涌的火气，“让我听听你的见解。”
“你说的这些，研究所在最近的实验里证实了，黑境和怪物确实存在某种连接，只是可惜你不会黑魔法，没能想到它们的连接方式是情绪。”
“这样的话，就不能在现世使用完整的黑境魔法。”
“黑境侵蚀大脑，以狂躁发疯为代价，给予人类非凡的力量。”艾芙琳就此打住，像是在犹豫该不该讲下去，但她还是继续说道，“研究所收容的怪物都没有理性，只能用棍棒的方式强迫服从——”
“你不会想说，赛琳娜的姐姐吧？”
“奥莉维亚·维奥拉是块很好的实验材料，她保持着人性，黑境和个体之间又通过情绪连接到一起，能够帮助我们证明黑境魔法是不是真的无法在现世发挥原本的威力。”
“还真想把她抓出来。”
“现在不行。”
“赛琳娜会伤心。”
“还有一个人，受到侵蚀同样保持理性。”
“我警告你！”海蒂面露愠色，“我的目的是消除侵蚀，不是成为研究所的实验品！”
“控制情绪，梅尔维纳，我没说把你变成切片。”
“你有这个想法，你在引导我，你就是想让我知道——我有研究价值！”
“是的，你有研究价值。”
“怪不得邀请我来研究所，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帮我消除黑境侵蚀！”
突然间，海蒂感受到莫名的异样，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魔力静悄悄地钻入身体，像是骗过免疫细胞的病菌，不紧不慢地占领每一寸肌肤、每一条神经。
“你想控制我的身体？！”
艾芙琳的眉梢轻轻一跳，愣了几秒，“我只是...想让你冷静。”
海蒂呵呵呵地笑，体内的魔力如潮水般汹涌而出，与空气中的魔力相互碰撞。
实验室的灯光闪烁不定，墙壁上的装饰品无风自摇，就连地面都开始微乎其微的战栗。
“别看我在黑境里惨兮兮，”海蒂撩起前额的发缕，“现世的魔法比拼可没有败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