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岁还哭哭啼啼。”
海蒂捏住袖口，缓缓靠近赛琳娜。布料上细腻的纤维在此刻化作最温柔的安慰。她用柔软的羊毛衣袖的袖口，轻轻抚过赛琳娜冷冰冰的脸颊，擦拭眼角即将滑落的泪。
“您讨厌我了。”
“为什么？”
“因为...犹豫...”
“还记得你对你姐姐的评价吗？爱慕虚荣、暴脾气、自私自利，但在我解不开谜题的时候，你耐心地安慰我，还告诉我，小时候闹情绪，姐姐就是这样安慰你的。”
海蒂搜寻着记忆，捏了捏赛琳娜的脸，“我和斯特拉特福德的事情，我相信你会站在我这里。你犹豫是因为你的姐姐，这样的姐姐，让你从研究所一路追到斯特城，你要是想都不想就跟着我离开，我才会真的讨厌你。”
赛琳娜将信将疑地点头，刚才冷漠的语气，怎么想都是生气的证明。
“不会讨厌你。”海蒂继续说，“生气的话，有一点点。”
“还是生气了！”
“我没办法在某件事情发生以前想到所有的可能性，能做的仅仅是事后自省，但生气和讨厌不一样，前者是面对突发情况或不如意时自然流露的情感，后者则涉及更深层次的否定。”
“好专业的解释。”
“教授嘛，说不定是职业病。”
海蒂擦拭完眼泪，准备将手缩回去，赛琳娜却以无法抗拒的力量捏住她的手腕。
“怎么了？”
赛琳娜没有说话，目光落在海蒂的手上，抚慰过脸颊的手指正微微颤动。她低下头，深情款款地亲吻海蒂的手心，留下充满力量又极其脆弱的印记。
“我喜欢您，穿的衣服、说的做的、走路的姿势、睡觉的样子，统统喜欢得不得了！”
“到什么程度？”
“全世界的雪花凝聚成糖心！”
海蒂伫立在街道上。
雪越来越大，一路走来的脚印消失得无可寻觅。
她向前方望去，联排式住宅也好旅店也好餐馆也好，统统银装素裹，目力所及只有瀑布般自长空倾泻大地的茫茫雪景。
“走吧。”
“您还没有回答。”
“比喻很有趣。”
“嘿嘿，想了好久。”
海蒂眼眸中的笑意流露到唇边，露出洁白的牙齿，“住在我家里的时候就在想这个？”
“嗯。”
“哼哼，要是在海边和我说能更高兴。”
“雪停了就带您去。”
“算了，我享受不到旅行的乐趣，不是说这里不好，性格就是这样。”
“斯特城是您去过的最远的地方？”
“不应该去。”
“以后怎么办？”赛琳娜抓住海蒂的手，“您脑袋里——”
“未知魔法既然选择保护我，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不会让我在头痛欲裂中死去。”
“请不要说这样的话！”
海蒂静静走在回家的路上，不时看向住宅窗户里的暖色。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烤火，想想就惬意。她的眼睛闪着柔和的光，使得白皙的脸显得脱俗的秀气。她变换思绪，只一会儿，柔和的眼睛转为忧郁，视线从暖黄色的窗户移到街道上，铺天盖地的积雪痕迹。
“你打算怎么办？”海蒂问。
“知道姐姐在哪里，就是不太好见面了。”
“嗯...我是不是没有问过，你姐姐为什么打开黑境？”
赛琳娜摇摇头。
“说得也是，什么都没留下就消失。”海蒂望着彤云密布的天空，斯特城的消息第一时间就被封锁了，“从哪里知道是你姐姐打开的黑境？”
“副院长告诉我的。”
“什么时候？”
“做斯特城研究回来以后和我说的。”
“一个人去的？”
“我看着像。”
海蒂若有所思地点头，“傍晚到的。”
“您怎么知道？”
“上次在斯特城看见她就是傍晚，蒸汽车的速度也不快，再加上研究所比我住的地方距离斯特城还要远一点，估计是早上出发，傍晚抵达。”
赛琳娜钝钝地点头，一副半懂不懂的模样。
“之前呢？”
“之前？”
“你姐姐消失以后，你是怎么一步一步成为调查员的？”
赛琳娜沉思地缓缓走着。
海蒂耐心等待她思索。
踩碎雪花的声音奇妙地回荡在耳中。
“姐姐有一段时间一直在和谁谈话。”
“提到了黑境？”
“好像。”
“有可能因为钱，进入黑境？”
“家里条件还可以，姐姐也不是会为了钱送命的性格。”
“和谁谈话？”
“不记得了。”
“不记得？你是凭着感觉成为调查员的？”
赛琳娜皱着眉，翻箱倒柜地寻找记忆，“有没有可能是副院长？”
“你问我？”
“呃...前往研究所的时候是她接待的我，成为调查员是她同意的，告诉我姐姐消息的也是她。”
“成为调查员以后知道的，还是以前？”
“有哪里不对吗？”
“不知道。”海蒂如实说，“可能是斯特拉特福德太讨厌了，总感觉她在隐瞒什么。”
“隐瞒？”
“啧。”
“您生气了！”
“没有...咂嘴都不行吗？”
“看我什么都不知道，还问东问西。”
海蒂咯咯咯地笑起来，“一问三不知是很烦躁。”
“我会知道的！”赛琳娜拍打胸脯保证，“很快就能想起来了。”
“斯特城的黑境开启了一年多，和你姐姐谈话的人只会比这个时间更久远，想不起来也正常。”
“能想起来的！”
“揪着斯特拉特福德不放，只是因为讨厌。”海蒂看着赛琳娜，款款一笑，“说不定她什么都没做。”
“您在怀疑副院长？”
海蒂把研究所发生的事悉数告诉赛琳娜，补充道：“还是很值得怀疑的。”
“这样的话，是不是能解释警卫——”
“别乱说。”海蒂连忙打断，“杀一个公职人员的后果，可比你想象中严重得多，而且警卫是自杀的。”
“控制身体？”
“就算不控制身体...”
警卫的背部长了触手，自尽不失为体面的选择。
海蒂摇摇头，说了句“他也会死的”。
“您有事瞒着我！”
“谁心里都有小秘密，还有，你这是什么语气？”
“我就没有秘密。”
“想到和你姐姐聊天的人，估计就能知道打开黑境的原因。”海蒂呼出一团白气，“想不到也没关系，这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事情。”
“不能用记忆魔法吗？”
“没有人类能在不损伤大脑的情况下窥视记忆。”
“您的意思是，魔女可以？”
海蒂持续呼出白气，发出类似鼓风机的声音，时不时看赛琳娜一眼，见她仍一副思索的表情，警告道：“不要擅自寻找魔女，她们对人类抱有敌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