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再继续下去...”
海蒂神情恍惚地趴在床榻上。
大脑在强烈的刺激与身体的虚脱中分崩离析,继而被无可名状的快感碾压成模糊不清的思绪,融化成黏乎乎的油性液体。
“我就要...死...死掉...”
言语从意识中遁去,轻飘飘地毫无现实性。
房间内弥漫着浓郁的潮气,让海蒂想到连绵不绝的雨,雨水没有顺着既定的路线流进沟渠,如同活跃的微生物散布在房间的各个角落。
每一寸空间,每一条缝隙。
这种潮湿具有生命力,在墙壁上、天花板上、家具上乃至衣服的纤维内部滋生蔓延,使得整个房间浸泡在窒息般的沉闷氛围里,仿佛置身于密不透风的白茧,无声地感受着水汽侵蚀和时间的缓慢流逝。
“时间还很长,教授。”
海蒂向前伸长手臂,想要竭力抓住什么,虚拟的救命稻草亦未可知,但前方只有空无一物的床头柜和毫无装饰性把手的白色墙壁。
“咿——”
她感受到刺激,无法抑制身体的反应,下意识地痉挛过后,不自觉并拢双膝,像贝壳闭合一般防御未知危机,再蜷缩躯体,侧躺在小床的中心。
“没用的,教授!”
“不...不要...”
海蒂遭受的连续刺激如同一波波强劲的电击,猛烈地侵蚀神经,感觉层层叠加,不断增强,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颅内肆意搅动,将原本有序的大脑混沌成一片花白色浆液。
她的身体再次做出本能反应:头部与上半身缓缓后仰,希冀逃离源源不断、排山倒海而来的刺激;与此同时,腰部被迫向前弯曲,犹如一把绷紧的弓弦,蓄势待发却又无力抵御深入骨髓的摧残。
直达神经中枢的刺激如影随形。
无法消弭。
“对不起...我...我不该开那种玩笑!”
“不是这件事情。”
“...凶你?”
“也不是。”
“那——”
“想不到,”赛琳娜饶有趣味地站在床上,俯视海蒂,“我就要继续了。”
“呜呜呜。”
“二十二岁,还哭哭啼啼。”
“不要用我的话回呛——呃啊——脑袋真的会坏掉——”
海蒂跪趴在床上,发出细微无声的嗡鸣,进一步打磨听觉,其余杂乱无序的声音陆续响起:
马路上飞驰的汽车声、路人三三两两的闲谈声、小狗的犬吠声、噗嗤噗嗤的雨声。
雨水何故产生如此声音?
月光顺着半掩的窗帘溜进客厅,飞溅到地板上的水渍在光照中勾勒出轮廓清晰的白筋,几件散乱的衣服被刻意抛弃似的,在深邃的黑暗里呈现出极为立体的阴影。
“您太可爱了!怎么欺负都不会腻!”
“欺...负?”
“我完全没有生您的气,只是想欺负而已。不知道出于怎样的心理,看见您这么可爱就想狠狠蹂躏,巴不得您哭天喊地,四处逃窜,然后被我抓过来施加残酷的严刑!”
赛琳娜抱住海蒂,“可爱到极致何尝不是一种毁灭?您让我产生了强烈的破坏欲。”
海蒂惊慌失措地逃离床榻,却因为发软的双腿栽倒在地。
“就是这样,快跑起来。”
“你...你不要过来...”
赛琳娜一边狞笑着抓住海蒂的脚踝,一边将她拖进无可名状的深渊。
酷刑继续。
让海蒂几乎丧失言语能力,低低流动的冷空气,夺走了体内的所有温煦,向脑袋注入形态奇妙而模糊的混合物,迫使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连同存在的意义成为他人的持有品。
海蒂竭力抑制刺激,突如其来的眩晕感直冲脑际,以至额头像磕在冰柱上似的隐隐作痛,亦可听见清晰入耳的水声,但距离感难以把握,似乎近在迟尺,又好像远在千里。
我真傻...太傻了...
赛琳娜没有像往常一样散步,说明危险正在临近,我竟然无知无觉!
还在心里欢呼“好耶”。
不用走来走去,符合自己的懒狗脾性。
“别...我真的...不行...”
海蒂想抬起胳膊,阻止赛琳娜继续,却怎么也抬不起来,一切都重得要命,甚至发不出声音,仿佛刚才那几句话耗尽了肺叶中的所有氧气。
人的身体构造犹如繁复的机器。
一根骨头依循着生物法则紧密连接另一根;神经纤维则是电路中的传导线,交织互连,将信号从一条神经准确无误地传输至另一条。
无论是高端思维的大脑,还是最末端的足部,无一不在神经网络的掌控之中。
但在此时,完美协作的整体系统陷入前所未有的紊乱。
五脏六腑如同脱缰的野马,各自为政。
神经脉络本应畅通无阻,却遭遇莫名地堵塞。
从大脑核心直至脚底,每一寸肌肤、每一个器官,都在宣告身体机能的彻底崩溃。
海蒂难受地喘息,像是支气管开了一个小洞,每次呼吸都从洞口漏气。
她聚集仅剩的力量对抗席卷而来的眩晕,肌肉不再听从指令,四肢乏力地瘫软下去。
心跳声在耳畔轰鸣,起初清晰可辨,随后越来越弱。
伴随连绵不绝的刺激,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世界在眼前无休无止地坍缩。
周围的声音与景致褪去固有的色泽,化作一幅幅断断续续、扭曲变形的画面,如同食用菌类植物中毒产生的幻境。
意识一圈圈扩散涟漪,迅速消融在黑暗的漩涡里。
脑际深处响起某种动静,足以驱散其余一切动静,类似关闭电视,电视按钮回弹发出的弹簧音。
啪。
海蒂完全失去感知世界的能力,任由自我意识缓缓消失在不可逆的晕厥里。
“教授?”
“您还好吧?”
“怎么不讲话?”
赛琳娜一连三个问题都没有得到回应,靠近海蒂细细聆听她微弱的呼吸。
怀表的指针悄然指向后半夜。
月星皆无。
房间笼罩在凝重的夜色之中,光景甚是凄寂。
赛琳娜把海蒂抱到一旁,换掉湿润的床单,再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回去,调整几次睡姿,以免她起床后身体僵硬,然后打开收音机播放催眠曲,半听不听地听着混进呼吸声的音乐曲。
睡意姗姗来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