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蒂赧红着脸，内衫纽扣被一颗颗解开；风拂过皮肤表面薄膜似的汗，唤起微乎其微的痉挛。
她的触感，从脚尖开始，接缝般地攀上脊椎顶端——不是往日汹涌澎湃的海浪，此刻近似沸水：佐以苦盐、辣椒、月桂叶，在瞬息即逝的闲暇时光炽烈的锦葵色中慢火煮炖，直至心潮热澜，濒临大脑的融点。
“嗯...”
海蒂咬住食指关节，发出的声音极小，好像驻足观赏月亮盈盈洒向地面时发出的轻叹，但身体却在激烈地抖颤，经历象征生死的恶战，实则与暴力无关。
“您的反应真可爱。”
“因为要献给可爱的你。”海蒂前倾身体，环住赛琳娜的脖颈，“说几遍都不会腻。”
赛琳娜甜甜一笑，顺势把脸贴在海蒂的脸上，“您今天的兴致好高。”
“预感到以后会忙起来。”
“关于黑境侵蚀的资料？”
“主要还是想通了，在你问我警卫自杀的原因时，我有过思索但很快就放弃了。认为斯特城的事情和我没关系，他的死因也和我没关系。可一路走过来，我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都会与谜题紧密相连——无论是研究所的事，你姐姐的遭遇，还是斯特城的情况。和魔女聊过以后，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您们都聊了什么？”
“药水的事情。”海蒂陷入不短不长的回忆，“有人在奥琳娜那里定制遗忘药剂，且很有可能给斯特城的人喝，导致他们忘记了这件事情。”
“然后那个人打开了黑境。”
“还和我有一样的味道，只能是黑境侵蚀，只有这个病症会夺人性命。”
“姐姐？”
“普通人进入黑境，被侵蚀也没办法返回现世。”
“您想说的是水晶？打开黑境的人是一位调查员！”
“没错。”
赛琳娜瞪大眼睛，被这一番推测吓得说不出话，静静地趴在海蒂身上沉思默想。
“还不知道是谁。”海蒂接着说，“最要紧的是帮你想起和姐姐谈话的人，说不定还能解开你成为调查员的动机。”
“我的动机怎么了？”
“记得从研究所出来时的谈话吗？”
赛琳娜点头。
“虽然是斯特拉特福德告诉你的，但在成为调查员以前，从哪里知道你的姐姐和黑境有联系？”
“姐姐有段时间一直在和谁说话。”
“你就是这么回答我的，因为一段模糊不清的回忆，有可能成为你前往黑境研究所的契机，并且坚定不移地认为：研究所和失踪的姐姐有关？”
“对话里好像提到了黑境，我当时是这么说的？”
“是这么说的。”
“那些事情都好模糊，想不起来。”
海蒂抚摸赛琳娜的脑袋，安慰道：“几年前的事，搞定奥琳娜就能想起来。”
“我和您一起去。”
“下个周末，给这位魔女感受人类的压迫！”
“不打架！”
“不会有肢体冲突，只是心理层面的较量，但你最好别想事情，她会读心术。”
“一眼看透人心，不是很克制您？”
“谁让我就喜欢想东想西。”
“我就不会。”
海蒂觑一眼趴在怀里的赛琳娜，“对抗魔女的最终兵器！”
“好夸张。”
“这是在打气，连魔女的面都没见，就认怂？”
“...看过一些描绘魔女的书，她们总喜欢把人剥皮抽筋。”
“杜撰的小说，作家们就靠这些东西吸引读者。”
“为什么？”
海蒂清清嗓子，高谈阔论道：“因为小说需要反派，给主角压力，并让读者感受到刺激，是一面砥砺主角成长的镜子，还是推动剧情发展、赋予作品深度和复杂性的关键。”
“听起来像是被人操纵的木偶剧。”
“只要能给读者带来情绪上的体验，死掉都可以。”
“如果您是小说家，希望笔下的角色死掉？”
“必须死的话。”
赛琳娜继续反驳：“如果死掉的角色问您‘仅仅给读者带来情绪体验就够了’怎么办呢？”
“嗯...这样就够了。”
“没想到您这么狠心！”
“虚构的角色。”海蒂轻拍赛琳娜光滑的后背，“都是一群没有灵魂的家伙。”
“万一我们也是某人笔下的角色——”
“你还不如说把大脑泡在一个充满营养液的缸里，并通过强大的计算机与其交互各种感官信息，使这个大脑认为自己生活在真实世界。”
赛琳娜稍微思考了一下海蒂的设想，“这样更可怕！”
“是吧？”
“嗯。”
“现在来回应你的假设：如果我们真是某人笔下的角色，肯定出自一位平庸的作家，甚至算不上作家，只是一个每天枯坐在写字台前发呆的蠢货之手。”
“您会这么想？”
“冲突、悬念、期待感等能激发读者情绪的要素通通没有！但我们也可能是路人甲，这辈子都没法和某人笔下的主角打个照面，所以才平平淡淡。”
“这样挺好。”赛琳娜更加用力地抱住海蒂，“不卷入属于主角的纷争或冲突，只是平静地度过余生...这样真的很好...”
“说得像哭丧！”
赛琳娜突然转换脸色，眼光由光亮变为阴暗。墙上的挂钟滴答响动十次。她的眼睛重新发亮，罩上一层晶莹的玻璃似的东西，睫毛接连地颤动几下。
“因为您...侵蚀了...”
她短短地说道，眼泪沿着面颊流下来，烫在海蒂的臂膀上，再没说出第二句话。
“别真的哭丧，我的气色一点都不病怏怏！”
“可是魔女...您说过的...”
“乖~~”
“今天突然想做，难道是——”
海蒂揪住赛琳娜的脸，疼痛使她哭得更大声了，“别咒我，聪明的人能活一千年的。”
“忍不住这样想...”
“我只是感觉会忙起来，你要是想，随时都可以。”
“真的？”
“啊...你故意的！”
赛琳娜吸着鼻子，口齿不清地说：“不许反悔！”
“你也是，别再哭了。”
“嗯...”
海蒂主动抱紧赛琳娜，想着那一团保护大脑的魔法，同时努力使自身避免陷入解不开谜题的苦恼。
在矛盾重重的心境中，她意识到，避免并不能脱离混沌状的思考。
无论怎样回避，黑境侵蚀都是无法忽视的烙印。
记得哪本书有所提及。
生命遭受威胁，凡事就会以死为轴心旋转不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