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赛琳娜始终保持警惕的视线，像是不谙人类作息规律的小兽物。无论何时何地，她都用圆滚滚的眼睛窥看海蒂，就是上厕所都要扒开一条缝隙。
“你不嫌臭，我都嫌臭。”海蒂坐在马桶上，无奈地抓挠额头，“到底想做什么，还是白天就想欺负我？”
“监视。”
“总有理由。”
“杂志上说：另一半的不寻常变化，出现在细节里！”
“我有什么变化？”
“没喝牛奶！”
“托你的福，订的牛奶全是添加剂。”
“还不挑食！”赛琳娜继续举例，“这几天出门吃饭，您都没剩！”
“不是好事？”
“也可能在偷偷谋划什么！”
“这倒是，我想给浴室门加装一道插销，省得你突然开门。”
“还有！”
“还有什么？”
“肯定有事情瞒着我！”赛琳娜嘀咕道。
海蒂眯细眼睛，左手虚握，轻锤一下右手的手心，说：“你借学院食堂做的料理很难吃，但看你灰头土脸就...敷衍敷衍...”
“您！”
“好好好，不是这件。”
赛琳娜面色阴沉地凝视海蒂，而海蒂选择用沉默封缄自己的嘴唇，多说任何一个字都是在自掘罪行。
安静没有停顿地持续。
终于，赛琳娜按捺不住，率先打破沉默：“是不是计划去黑境研究所？”
“为什么？”
“因为您说过...要是被绑上手术台...这几天还一直在想什么。”
“说和做是两码事。”
“聪明人会为了谜题付出一切！”
“又是在哪本杂志上看见的？”
“名侦探菲兹！”
海蒂面露古怪之色：惊讶、无奈与戏谑的组合，眼睛停滞在赛琳娜身上，瞳孔倒映出对方小鹿似的紧张模样。她的鼻翼略略翕动，深吸一口气；眼神随之变得平静。头部向后倾，用难以言表的沉默回应。
“不是您想的那样！”
“我还什么都没说。”
“这是活跃在帝国西部的侦探，不是虚构的推理小说人物！”
“侦探嘛，”海蒂撩动头发，“靠解密谋生，当然会付出一切，我和他们可不一样。”
“您也很聪明，推理方式和侦探一样。”
“不一样，侦探当场就能想出来，我要隔几天。”
“想到了？”
“斯特拉特福德还活着，并且和打电话的男人保持着合作，应该是出了一些事，不方便亲自来电，因为他说让我和斯特拉特福德商量。”
“这么看来，打电话和送资料都是副院长指示的。”
海蒂摇头否定：“是她的话不会送这种资料，里面蕴含的威胁太明显了，我感觉是——背着行动。”
“瞒着副院长？这也太那啥了。”
“活该，谁让她瞒着我。”
“嗯...饥饿的狮子代表什么？”
“意料之外的情况或背叛，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黑境？”赛琳娜幽幽地说，“副院长有探索苏醒黑境的习惯，是不是一个人去了？”
“的确，她在车上和我说，某个地方的黑境即将苏醒，但送我回家到现在过去好多天了，没有理由在这个时间点前往黑境，料定我不会同意合作？男人打电话给我的意义——”
海蒂想到什么，迅速提起裤子，再动作飞快地套上衣服，衣角在空中划过一阵风声。顾不上衣服还没整理妥当，她一边焦急地扣大衣纽扣，一边朝着门口疾步走去。
赛琳娜被突如其来的紧张气氛感染，每一个字都在声带的震动中敲打出紧凑的节奏：“怎...怎么了？”
“我知道斯特拉特福德的动向了！”
“哪里？”
“快穿鞋，路上慢慢和你说。”
海蒂心急如焚，一把抓住赛琳娜的手腕。
她猛地冲出公寓楼，街道上——一辆接客的马车偏巧停靠在路旁。果断地，带赛琳娜跃上马车，并将目的地告诉车夫。
随着马车启动，她们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斜；车轮与石板路撞击的声音、骏马奔腾的蹄音交织在一起，如同离弦之箭，朝着指定目标全速前进。
“到底怎么了？”赛琳娜看向海蒂，她正因为跑步连连喘气。
“斯特拉特福德去了斯特城的黑境。”
“想把我的姐姐——”
“是的，她说过！”
“可...男人打电话和您谈合作。”
“不冲突，拒绝合作，把你的姐姐变成小白鼠；同意合作，就是我当小白鼠！”
“要快点去斯特城！”
“不去。”
赛琳娜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海蒂仿佛遇上了龙卷风一般凌乱的灰白色鬓发。
“温妮·奥琳娜。”海蒂继续说，“你要回忆过往的某段记忆。”
“这个时候，记得还是不记得有什么关系？”
“你的姐姐打开斯特城的黑境，导致后续的一系列事情，需要知道她的动机。”
“现在——”
“我们赶过去已经晚了，根本不知道斯特拉特福德多久出发的，但请相信我，那个黑境不好攻破。”
“是分歧？”赛琳娜赶忙问，“副院长和她的合作伙伴意见不合？”
“有可能，男人想和我洽谈合作，但斯特拉特福德知道我不会合作——意料之外的情况，呵，她瞒着所有人去了斯特城的黑境...还以为电话里的‘不方便’是出事了，现在想来，打电话的人也是后知后觉，只能通过合作找补回来。”
“还默许了副院长的行动。”赛琳娜抓住海蒂的手，“他说过：等您心情好了回拨电话。”
海蒂心神不宁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太夸张了。
斯特拉特福德。
你从咖啡馆的谈话开始，就在谋划接下来的行动，手术实验不单单是为我准备的，还为奥莉维亚。
我被未知魔法保护，她受到侵蚀保留人性，无论研究哪一个都能带来突破性的进展。
现在倒是能拒绝合作，但当你把奥莉维亚抓出来，再配合手术记录要挟——
“教授...您..开始流汗了...”
“这就是身经百战的副院长？我真的...不及她半点...好在打电话的人送来的手术资料很有用，还是在斯特拉特福德不知道的情况下，送来的。”
“别担心。”赛琳娜宽慰道，“我会努力想起和姐姐谈话的人，把她去斯特城的动机告诉您。”她说着，又担忧起来，“解开动机，对现状有帮助？”
“没有。”
“那我们去魔女的店有什么意义？”
“我只是说动机对现状没有帮助，长期来看，动机可以深入挖掘事件的核心。”
“您呢？”
海蒂默然凝视流动的景色。
“别告诉我，您要一个人去斯特城。”
她摇摇头，“当然是在店里陪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