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定级为Ⅱ级的神秘事件发展到了这个等级的瓶颈。
那个男人展现出了意料之外的潜力,根据法琳的说法,被感染了深蓝的人类一般都会被赋予或者进化出了和灵知者完全不同性质的力量。
虽然这种力量都是遵循内心执念或者梦想的显现,灵知者施展的仪式是自身道路的具现,而身负深蓝者所拥有的力量也受到自身执念的影响。
“恐怕就是因为想要见到家人、绝不会被轻易发现自己已经变成怪物这件事,他得到了「隐匿」,而且等级很高的隐匿,所以他才能轻易绕过知行粉的感知吧。”
“但是他的目标改变了,从逃避着活下去到铲除我们这些阻碍他和家人团聚的障碍,想必越往后他会进化出更具攻击性的能力吧。”
“那个男人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彻头彻尾的怪物,但还是放不下自己心中的最珍贵之物。”
“……”洛希苦着脸思考着,埃德塞的无辜遭遇让她有些难受,心底也升起了几分恐惧,对海、对自己的恐惧。
“但是这份爱终究是暂时的,等到他彻底迷失于深蓝后,就只是一尊披着扭曲人壳的怪物罢了。”
“在那之前解决他吧,算是给他留下人类最后的尊严。”
“那,我们该怎么做?”洛希抬头问道。
法琳笑着走过来,拍了拍洛希的肩膀,“我不是说过了嘛,有你在啊。”
……
在处理深蓝嗣族这方面,诺伊斯当局内有着比法琳更为擅长的人选——她就是巡海员们的领队,被局长默里克亲自招揽的天才,灯塔的阿芙妮。
是住在诺伊斯大灯塔里,与深蓝结下不解之缘的孤独少女。
至少,局内大部分人对她的认知就是这样的,因为巡海员本就是额外的系统,和正常的对神秘事件应对系统有所脱节,再加上那孩子几乎不和别人交流,也不会到局内,而是一人生活在大灯塔里,也只听默里克的调遣。
但对于她的才华,当局的所有人都是认可的,不仅掌握着物质科属下元素系中最稀有的「光属性」,而且还将其于另一个科系的能力进行融合了,成为了独特的神秘仪式,强大无比。
“有朝一日,她足以成为传奇一样的人物吧。”
这是默里克对她的评价,法琳也表示了赞同。
而最关键的——曾经的洛希,是她唯一的、最重要的朋友。
所以,法琳给的计划就是让自己去寻找她的帮忙吗?
次日清晨,已是时日正好之际,洛希独自走在街头,低着脑袋独自嘀咕着什么。
曾经的朋友什么的,自己根本想不起来啊,明明自己都已经忘记她了却还要厚着脸皮去寻求她的帮忙什么的,实在是…
当然,她知道此时不应该纠结这种事,而是要尽快搞定这场事件。
“可是。”她心中又不禁在想,自己又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那个人呢?
唯一的朋友葬身于大海,许久后又奇迹般地归来,而且还忘记了曾经的一切…这也太狡猾了吧,听法琳说那个人可是孤僻的美少女哦!这肯定会惹恼她的吧。
是啊,换位思考一下,恐怕自己也无法忍受这种事。
但是现实总没有给她那么多的机会和时间去准备,一转眼就将她推倒了心头的风口浪尖,那名她想要找寻的少女就坐在某处防潮堤上遥望着海潮。
察觉到身旁的脚步声,阿芙妮回过头来看了看洛希,然后又移开了视线,眺望着远方的天际线。
面对阿芙妮的反应,洛希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呆呆站在原地几秒后她选择坐到了眼前人儿的旁边。
“抱歉。”
阿芙妮深呼吸了一口气,“不,你不用道歉,这种事本就无可奈何不是吗?”
原本印象中冰冷的人对她展开了笑颜,只是那笑容看起来让人感觉莫名的心疼。
“我已经在很努力地习惯这一切了,而且,你尚能站在我的身旁这对我来说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那么,我的洛希小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阿芙妮很温柔,但比起法琳又有所不同,像是坚强的孩子,好似正因知晓了痛楚才会跟他人感同身受,所做的一切都是小心翼翼的触碰。
洛希跟她说起了缘由,俩人就好像是真的多年的故友,语气平淡又偶现亲密地攀谈,最后将事情全盘托出。
“我明白了,狡猾的洛希小姐,还请跟我来吧。”
见阿芙妮起身,洛希也急忙站了起来,紧随其后,“去哪里?”
“那边。”
她随着阿芙妮的目光看了过去,位于近海处,超越了整个城市建筑高度的奇观——诺伊斯市的指引大灯塔映于眼中。
两人走在去往大灯塔的堤路上,这是出入的唯一道路,但并不狭窄,足以让七人左右并排通过。
堤路的两边堆积着无数的消波块,能够将袭来的海浪打碎,减小海潮势能对岸线影响,因为这段路一直延伸至近海、大灯塔所矗立的位置,所以这些像是积木块的大石头是必要的维护工程。
在这段路上所够感受到海潮的冲击要比岸边感受到的要强多了,阴郁的天空下,浪的涌动声不停冲击着耳膜,往前看去便能见到少女独身前行的坚毅背影。
就像这灯塔一样——在城市的边缘,承受着日复一日的波涛,它在此、仅仅是在此,实行着从一而终的责任。
因为灵肃局将这里改造成了对付深蓝嗣族的前锋哨站,前往灯塔所行之路很早之前就已经不向游客开放,能够继续往前的只有阿芙妮以及偶尔会来到这里的工作人员。
总的来说,大多数时候还是阿芙妮一人照看着灯塔,为来往的船只提供希望的光亮。
“一个月了,这还是你第一次再来到这里。”
“当然,算上之前的时间,会更久。”
强大的海风吹不散阿芙妮的声音,她略带撒娇气息的抱怨像是露珠滴入清泉的叮咚声,让洛希感到心旷神怡的同时也升起了几分愧疚。
她所说的之前,毫无疑问,就是自己坠入大海的日子…没有记忆、没有实感,故而无法回答,所以最好不要回答,只管接纳她的小小别扭情绪。
那段属于另一个世界的记忆让她非常地擅长察言观色。
大灯塔的内部比她想象的还要宽敞,通过螺旋式楼梯往上,接近顶部的平层就是属于阿芙妮的房间,狭小但是精致。
继续通过垂梯往上爬的话便到了灯光的控制台,那里除了阿芙妮之外,其他人是没有权利到达的。
这个小房间颇有暴风雨夜中的温馨庇护所的感觉,宁静不乏温暖。
不知道是大灯塔本身就隔音优秀还是施加了某些神秘的缘故,虽是在灯塔中,却几乎听不到海浪的声音。
阿芙妮在木桌的抽屉里翻找着东西,洛希在一旁看见了桌上的一张经过装裱的照片,上面有着一对亲密的男女。
“那是我的父母。”阿芙妮冷不丁地说道。
“欸?”洛希心头一颤,好像偷偷摸摸干坏事的小孩被当场抓包一般,尴尬地挠了挠脸。
“没事的,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不能被别人知晓的隐私。”
“那…他们?”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去世了,至少我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洛希低着头,了解阿芙妮的过去是一条能够再次建立起关系的捷径,互相分享自己的内心能够快速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但这份倾诉或许会伤到阿芙妮也说不定。
她没有再过多去问,但阿芙妮好像并不在意这方面的事情。
“洛希是想再度了解我吧,可以哦,那就再次说给你听听吧,关于我父母的事情。”
“或许你会感到意外,我的父母都是普通人,并不是像你的母亲、法琳执行官那样强大又了不起的人物。”
“爸爸是一名优秀的船长,妈妈则是脱离自己家族的千金小姐,后来做起了侍应生的工作,他俩相识于游艇之上,也消失在游艇之上。”
“距今大概有八年了吧,那艘邀请了父亲成为掌舵者的豪华游轮消失在了海面,至今了无音讯。”
“最后发出的信号,说是受到了怪物的攻击。”
“之后,我的爷爷,也就是这座灯塔的管理人,同时是诺伊斯灵肃局的巡海员,他接过了我,并教会了我一些关于神秘学的知识。”
“爷爷死后,我自然接手了这座灯塔,就如你现在看见的这般。”
“这个给你。”
阿芙妮将某样物品放到了洛希的手中。
“这是?”
“我爷爷的遗物,应该能够帮助到你。”
洛希将这金色的怀表放在手心翻转打量了一番,精巧而典雅,第一眼就能让人心生喜爱,这大概就是老物件的魅力吧,
褪色的外壳诉说着岁月的无情,时针在原本的主人已经逝去的今日依旧不停跨动,齿轮转动声沉淀着另一段故事、昭示着另一段人生。
“谢谢。”洛希合上了表盖,朝着阿芙妮道谢。
“去吧,你们应该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吧。”
洛希点点头,立马转身离去,还不忘回应道,“事后我会还回来的!”
阿芙妮默不作声,看着洛希就此离去,目光再度落到那褶皱的照片上,平静的表情泛起了一丝苦涩。
“默里克,你向我保证过的,说洛希她依旧是洛希…但是为什么?”
那自称洛希之人的身上弥漫着难以想象的让她深感憎恶的深蓝气息。
“难道你在骗我吗?默里克?”
奔跑在路上的洛希紧捏着怀表,怀着未知的心情前行着。
默里克说过,她想要知晓的唯有此途能够给出答案,她现在确实急迫地想要知道。
自己究竟是顶替了洛希这个存在的异世界人,还是被异世界的记忆所影响的洛希,亦或者两者都不是,只是单纯地的着人皮的怪物?
她想要回应这份来自于周围的突如其来的爱,就当是报偿那段记忆中的孤独和奢望,哪怕自己已经忘记,或者这份爱本就不属于自己…因为,大家、法琳、还有阿芙妮都那样温柔地笑着面对自己了啊。
——不做出回应的话可不行呢。
……
法琳和亚当斯在最开始的露天咖啡馆等待着她。
看见洛希一路小跑过来,法琳朝她挥了挥手,“哟!洛希搜查官,任务完成得怎么样?”
洛希多看了脱下外套的法琳两眼,然后拿出了阿芙妮交给她的怀表。
“我拿到了这个。”
“哦?”法琳意外地挑了挑眉,从洛希的手中将怀表拿了过来,打开了表盖,“那孩子竟然将这个交给你了呢,看样子她依旧很重视你呀。”
“唔…说到底这个到底该怎么用呢?”洛希疑惑地歪了歪头,虽然阿芙妮说这个东西会帮上忙,但是怎么看都是普通的怀表吧。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可不是普通的小物件哦。”法琳的语气突然变得神秘兮兮起来,洛希也竖起了耳朵,期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这可是灵知者使用的「灵装」,其中蕴含着灵性的神秘以及使用者的意志。”
“我的冈克尔也是这样的装备。”
说着,法琳将自己的那柄转轮手枪拿了出来,摆到了桌子上。
洛希瞪大了眼睛,虽然经常看到法琳将这枪拿出来用、以及保养,但是这样任她仔细观察还是第一次,不论怎么看这柄枪都好帅啊,特别是印刻在枪身上的神秘花纹,在阳光的反射下隐隐若现,散发着古朴危险的气息。
“这块怀表是那个老家伙的灵装,在他死后这东西理所当然地托付到了阿芙妮的手中,关于阿芙妮的过去你了解了吗?”
洛希点了点头。
“那我就不用给你过多解释了,刚才我不是说过吗,灵装之中包含着使用者的意志和愿望,当那个老家伙将怀表交予阿芙妮的时候,这已经就是阿芙妮的所有物了。”
“那理所当然的,这件灵装现在蕴含着的是阿芙妮的意志体现,不同的意志也自然催生着不同的能力。”
“在那孩子的眼中,自己的爷爷是在悲伤和灰暗的人生之中引领着她前行的人,这块表是爷爷留给他的遗物,理所当然也包含着她对自己爷爷的思念…”
洛希愣神了几分,她好像有些明白了。
沉湎于已逝之爱——这块怀表正是这般思念的结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