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找回以前的感觉吗？好的吧，我会为你准备相关的资料的。”
洛希向法琳提过自己想要尝试神秘仪式后，法琳如此向她回答了。
一大堆的泛黄理论书籍被法琳翻了出来并摆在了她的眼前，洛希兴致勃勃地去翻阅，然后不到一天就迅速败下阵来。
这些东西比《蒸汽图解》上那些繁杂的机巧知识和图纸都要难懂，不论哪本书全篇都充斥着海量晦涩的文字和无法理解其意义的图案。
比如《精神论著》《妖精的眉目》《脑中潜海》等等，密宗会社的秘灵系理论大多和灵魂、精神、意志之类的挂钩。
物质系还能稍微以科学的论证来解释，各种仪式都有公式和模板可循。
那秘灵系就是纯纯的唯心了，其中所写的大部分主义和思想她都无法消化。
唯一学到的就是冥想，说是一种沟通自我与世界的手段。
当洛希去问法琳冥想的窍门时，她却回答道，“冥想？没试过…”
“怎么会！法琳不是秘灵系的灵知者吗？冥想是基本课程吧。”
听到女儿这么报怨，法琳也有些不知所措，用手指戳了戳下巴，摆出了望天的姿势，“因为，以前在密宗会社进修的时候，冥想总是会点香什么的，再加上那些人都神神叨叨的，一来二去很容易睡着嘛，干脆就放弃了。”
“不用去追寻那些完全摸不着的东西啦、洛希，感受秘灵最重要是内心的强大，只要你的信念足够强烈…你自身乃至整个世界都会回应你的。”
说什么世界会回应她什么的，这不也是模棱两可的答案嘛，洛希嘟了嘟嘴，很显然对法琳的回答不满意。
“比起书本上的文字，还是亲身体验会更能理解其意义哦~我就是这样的实战派啦，以前的你也是战斗中领悟到「思维驳斥」的。”
“曾经的一切都没有丢、洛希，都埋藏在你的心底等待着你的发掘。”
说着，法琳将手放到了洛希的胸前，温度和心跳互相传递着，洛希不免有些脸红。
“我…我知道了。”她木讷地点点头，也就说只要这样维持现状，继续实行身为搜查官的职责和工作就好了么…
“哎呀呀。”法琳见到洛希脸红的模样便更加靠近了她几分，放在洛希胸口上的手也变得不安分起来，“我家的女儿如今被妈妈碰到身体也会害羞了吗？真是变得越来越可人了呢~”
“法~琳~快住手！”
“哪有那么容易，机会难得就让我们好好亲热亲热，增强一下母女能量吧！”
“母女能量是什么奇怪的能量啊！”
于是，度过了一段温暖且充满了爱意的贴贴时光。
……
灵肃局内，默里克整理着法琳几人这次行动后所递交的资料。
通过法琳对整次事件的观察，洛希在面对嗣族的时候精神并没有出现任何失控状况，体内可能蕴含的深蓝气息相当稳定。
“虽然有预想过这个可能性，但果然还是很吃惊啊。”默里克将手中的文件随意地扔到了面前的桌上。
深蓝，是人类的毒药…没有人能够沾染了那东西后幸存，从来没有，但现在第一个例子出现了。
那一晚从她身上迸现的深蓝气息超乎想象，若仅凭气息来判断，那是足以造成恐怖天灾的等级。
能够听到这个炸弹相当稳定的消息，作为当局决策者的他也终于能够放宽心一点了，但也仅此一点而已。
洛希的存在依旧蕴含着众多谜团，比如她在坠海之后到再现的半年时间究竟经历过什么…不久前的深蓝登岸事件毫无疑问就是洛希引发的，现在仔细思考一下，那并不像是带领，更像是追逐。
那些怪物想要将洛希重新带回大海，所以引发了另一个关键的问题——对于深蓝嗣族来说，洛希究竟意味着什么？
在防潮堤之上，那深蓝色的光芒爆闪后，整个嗣族就放弃了登岸重回了海底，单从结果而言，那次事件是以洛希为始、以洛希为终的。
没有节外生枝也算是幸运了，毕竟那只统领嗣族进攻的鹦鹉螺状的巨大首脑，根据观测还未上岸就已经到了Ⅳ级事态，如果登岸成功的话毫无疑问会成为这百年来诺伊斯遭遇的最严重的灾害，将会是名副其实的Ⅴ级天灾。
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洛希克服了深蓝给予人类的毒害，那就代表着她获得了那些怪物最为恐怖的能力。
便是其在埃德塞、那个倒霉男人身上也有所体现的独属于嗣族的神秘——进化，那是人类艳羡着又害怕着的无限可能性。
此刻，那充满着迷雾的领域终于向人类展现了真实的一角。
如果他的猜想是真的话…洛希的存在这哪是神明的恶作剧啊，明明就是天赐人类的厚礼！
“缚困一隅，互相倾轧…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在人类已经失去了所有发展可能性的当下， 洛希的存在要是被学派的那些老家伙得知了话可就危险了啊。”
“不、不仅是学派，教会、联邦…啧，麻烦会比想象得要大很多。”
“这还是真是个难题啊，要在众多道路中选择最优解，不把眼睛擦亮些可不行呢。”
……
在第一次的事件结束的一周后，洛希对生活的态度似乎有了些变化，感觉自己能够更加适应这个世界了，能够毫无负担地以法琳的女儿这个身份生活着。
这一周除去了每日冥想和感知灵性的时间，她都会去摆弄一些精致的蒸汽机巧，这个世界的人对机关的应用简直做到了极致，简直是不同科技线上绽放的璀璨花朵，烧开水不愧是人类的瑰宝。
休闲时则会去往海边，和阿芙妮一起坐在防潮堤上，拿着从咖啡店买的面包去喂海鸥，或者一起脱掉鞋子，去沙滩上踩水。
也该庆幸于她是一名搜查官而不是情报官，不需要一直呆在局内做着枯燥的情报梳理工作，有着足够的自我支配时间。
可越是沉浸于这种生活，洛希内心想要找回曾经记忆的执念就越加深刻。
这个下午，她想要像往常一样出门去找阿芙妮的时候却被法琳给叫住了。
“抱歉了，洛希，休息的时间已经用完了哦。”
“嗯？”
法琳将手中的灵肃局委派信件抖了抖，“我的意思是，该工作了。”
根据信件中委派内容的情报来看，似乎和上次三人处理的深蓝感染事件有所关联，情报部门观测到了市内的一些异样——一个月前原本很微小的足以被分类为观测误差的深蓝波动，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变得明显了，如今到了无法忽视的程度。
三人的工作就是查明这个波动的来源，然后将其排除。
经过长时间的恶补学习，洛希已经基本能够理解一些关于灵知、灵性的用语了，比如信件中提到的波动，就和水面荡起的波浪一样，证明有登岸的嗣族在活动，并且荡起了能够被观测的涟漪。
这也是灵肃局能够定位神秘灾害事件的关键，情报部门有着能够感知这种波动的人在。
“情报中还提到了另外一个可能与之有关的线索。”
“是什么？”洛希问道。
“每周一次的港口渔船大规模回航后，不到24小时，那股波动就会到达一个峰值，变得异常活跃。”
“而且同时期海洋监管局还会发现进入禁渔区域进行违法捕捞作业的捕捞船数量明显增多。”
“更加奇怪的是，根绝灵肃局情报部门的获得的关于最近鱼获市场的规律，每一次渔船大规模出航后，带回的大部分鱼获都没有正常地流入市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既没有被制成饲料卖给畜牧场，也没有变成罐头放到货架上…呵！根据计算，那些鱼获可是每次都能装满一辆十二节的蒸汽列车。”
洛希感到了一丝恶寒，也顺理成章地得出了这个结论：“难道说，有人在市内以鱼获饲养着深蓝嗣族？！而且应该还是个很有钱的家伙。”
“正是。”法琳将情报信件折叠完好重新塞回了信封，“但情报部门也对这个猜想并不确定，他们没有准确定位到那个激起波动的源头，所以还需要我们去调查一下。”
“那我们要去港口探听情报吗？”洛希也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不，我有更高效的途径。”
诺伊斯的港口是黎瓮克加联邦国数一数二的贸易口，即便肉已经被坐在餐桌上的人给吃光了，留下的碎骨也能养活趴在下面乞食的狗，当狗嚼碎了骨头，剩下残渣则会招引蚊蝇。
如果推测是正确的话，那个花了大价钱买下了捕捞订单，甚至能让捕捞船甘愿冒着停牌风险进入禁渔区捕捞的人，绝对许下的巨大的利益。
上到联邦政府官员、下到出卖力气的苦力恐怕都有的赚，其中因利益链条而产生的各种麻烦和阻力并不是亮出“高级督察”的职称就能够摆平的。
至于向普通人使用某些神秘侧的手段？那就更不行了，毕竟灵肃局的规矩摆在那里。
总而言之，这可不是件轻松的活儿。
当然，也并非无计可施，灵肃局有灵肃局的规矩，港口也有港口的规矩，聚集在那里的势力可谓盘根错节，其中也包括了能够搞到她们想要的情报的家伙，自然是…
“黑帮。”
“黑帮？”洛希身形顿了顿。
“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各个城市里活跃的黑帮才是下层阶级的真正统治者，诺伊斯要远比你想得更加复杂…洛希。”
西城区的人们将自己生活的地域称呼为“苦难熔炉”，大量的工厂聚集在那边、同时也汇聚了大量的廉价劳动力，社会的结构更加不稳定…暴力、犯罪是平日里生活的主基调。
在那里出生的孩子很难摆脱自身的命运，工厂里燃烧着的是他们的尸骨，排放的蒸汽化为血泪一遍又一遍地洗礼破烂的大街。
晚上最繁华的地区街边全是浓妆艳抹的站街女郎，24小时开放的酒馆外总能见到烂醉的颓废者，不到一会身上值钱的东西就会被搜罗光，隐秘在小巷最深处的人们很有可能在进行一项违法的交易…器官买卖、违禁品运输，见怪不怪。
仅是诺伊斯市？亚拉诺郡？黎翁克加联邦国？不，这是整个人类联邦的所有城市的不治之症。
在当地联邦政府也无法干预和梳理的地域，唯有黑帮能够适者生存。
黑帮的存在带来了更重的压迫以及联邦政府无法给予他们的秩序，也带来了更多的流血争斗以及血流干后的片刻宁静。
“所以，联邦政府只是将黑帮当作维护地区稳定的工具对吗？”
面对洛希的话，法琳笑着点了点头，“你还是一如既往地聪慧，我亲爱的洛希。”
“联邦政府不仅不会打压黑帮，反而还会在当地扶持听话的黑帮势力，只要能够稳定就好了，毕竟肚大者不见脚尖，不是吗？”
“对了，亚当斯呢？这次没有见到他的身影呢。”和法琳并行在路间好一段时间后，洛希才猛然想起某位沉默寡言的同事。
“他啊，他说自己有事处理，暂时不能同行了，等到我们拿到关于确切的情报后他会来和我们汇合的。”
“这样啊。”
“打起精神来，洛希，等会我们要面对的是另一位可能具有威胁的敌对灵知者。”
“欸？”洛希露出了惊诧的表情，“灵知者？黑帮？”
“这有什么可意外的？游离于学派体系之外的灵知者又不是没有，相反还很多。”
“他们有的人会隐没于人群，和普通人一样生活着，也有的人会选择加入某个区别于学派的神秘侧势力或者归顺于联邦政府。”
“再不济也会选择比街头争夺厮杀的黑帮更为体面的高级黑帮，也就是黑手党。”
“愿意留在纯粹的本地黑帮混的灵知者不多，每一个都是帮派里的顶梁柱，接下来我们要见的那家伙亦然。”
听完法琳的解释，洛希说出了自己的疑惑，“联邦和学派不是规定灵知者不准对普通人动手吗？”
“啊，那自然是，敢对普通人动手的灵知者都上了灵肃局的追缉名单，其中不乏一些穷凶极恶之徒和一些疯子组成的组织。”
“但普通的黑帮斗争，帮派内的灵知者是不会插足的，如果真的有蠢货敢做出及其恶劣的事，比如…残杀与帮派斗争无关的人员，那时候就该我们出马了。”
听到这洛希已经明了，这就是这个城市的底层运行逻辑，即便是黑帮内的灵知者可以出手的范围也仅限于帮派斗争。
她们、灵肃局，联邦政府属下，全称为「对灵性神秘犯罪事件肃正总局」的存在，正是遏制灵知、神秘的维护机构。
当清晰了立场、看清了差距后，再度进入西城区，进入这人们真实生活着的世界，踏上这截然不同的道路，洛希的心里涌起了一些无法形容的思绪。
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些什么，就仿佛自己正看着一枝根部正在逐渐腐烂的绝美之花，不知该惊叹她的美丽、还是厌斥她的腐朽，亦或者…哀怜她本身的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