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赛结束后,洛希在法琳的陪伴下慢慢走出了地下街,身上披着法琳的外套,在深夜中缩了缩身子。
“干得漂亮洛希,我还以为你今天最多也就止步五连胜呢,没想到…”
“不愧是我的女儿,没给我丢脸呢。”
洛希将披在身上的外套抓紧了几分,似乎还沉浸在刚才那种状态的余韵里,心有余悸。
见状,法琳揉了揉她的脑袋,“还在回味吗?也好,就深深记住刚才的那种感吧,切记,千万不要让深蓝超过那界限,那就是你平衡的极限。”
“我知道了。”
在走出地下街,来到莫桑街道后,洛希猛然听到了一阵哭声从角落里传出。
转头望去发现竟然是埃尔文那个大汉子在偷偷抹泪,这让她不禁停住了脚。
一个在擂台上被揍得鼻青脸肿,差点脑震荡的男人,此刻又遇到了什么事,竟然如此声泪俱下?
看见有人过来了,埃尔文擦了擦眼泪,双眼通红着看向了洛希,挤出了一道笑容。
“是你啊,洛希小姐…恭喜你,初出茅庐的轻量级拳王,最后一场我输的心服口服。”
“是么…”洛希眉头轻蹙着,虽然这个男人这样说道,但她可没有看见话里的那份洒脱,“我能问问发生了什么吗?”
埃尔文无奈又羞愧地低下了头,“让你见笑了,实不相瞒,我参加这场拳赛并不是为了出人头地,而是为了最后夺胜的那十万磅奖金。”
“我比…任何人都需要…”男人捏紧了拳头,身体颤抖着。
“我的妹妹,她在煤电厂工作,染上了肺痨…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能够依靠的,只有我这个不成器的哥哥。”
“为了这十万磅我朝伯劳帮借了猛虎剂,只要能赢,就能够连本带利还清,我的妹妹可能还有救…”
“现在却…我实在是太没用了。”
听到这,洛希沉默了。
会站上那个擂台的,应该大部分都是像埃尔文这样的人吧,生活的重压远比对手的拳头更痛。
洛希以求助的眼神看向了法琳,法琳便回了她句,“那是你赢下的奖金,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洛希释怀地叹了口气,从兜里拿出了那沓钱,将其交到了埃尔文的手上。
坐在昏黄灯光下的埃尔文佝偻着身子,呆呆地抬起了头,看向了给他递钱的少女。
“收下吧,你是个很强的对手。”洛希说道。
仅仅一句话,埃尔文没能忍住眼泪,狠狠地低下了头,颤抖着抬起双手,像是接受国王赐封、天主恩惠那般接过了那笔钱。
“我明白了,这份恩情!我到死也不会忘的!”
“快去吧,你的妹妹还在等你不是吗?”
做完这件事后,洛希像是卸下了心头的重担,彻底松了一口气,同理与怜悯是属于人类的特质和美德,此前那股冰霜感烟消云散。
“法琳,你觉得我做的对吗?”在深夜的街道上,少女朝着母亲如此问道。
母亲也回应了少女的疑问,“这世间对错黑白从不分明,不要让此后的自己后悔便是了。”
“十万磅也是很大笔钱了吧。”
“我们并不缺钱,也不是那些银行家,再说…今晚下注赢的其实比奖金更多。”
在暗处听全了埃尔文和洛希对话的海瑟深深吸了口烟,感叹一番,“不错的小伙子,重情重义为家人着想,让伯劳帮玩坏也太可惜了。”
“很适合加入黑金大家庭嘛,明日找几个手下和他谈谈吧,看看愿不愿意加入我们。”她朝着身旁的跟班吩咐道。
……
回到家后,洛希站在满是水雾的浴室里注视着镜中的自己,额头上的淤种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光滑白皙得就像没被碰过一样,应该是在激活深蓝的那一刻起就恢复了。
上次在赫尔曼的宅邸执行任务时也是,胸口被穿了个透心凉也还是活了下来。
赤|裸着身体的洛希稍微站远了一些,能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大部分身体,然后闭上了眼睛,再度去回想站在擂台上的那种感觉。
首先,心跳加快,然后,血管中开始流溢蓝色的光茫,遍布全身上下,随着心跳的加快那光就越明显,在她的身上构成了精妙的网络。
同时,身体会散发出大量的能量,导致身体升温,原本挂在身上的水珠开始迅速蒸发,白雾几乎将她的全身都给笼罩。
与身体相反的是精神,她感觉到了冰冷,然后逐渐失去了对情感的感知,开始对周围以及记忆中的一切都变得淡漠。
看着镜中的自己逐渐变得陌生,洛希在那根弦绷断之前停了下来,如释重负地瘫坐在了地板上,紧紧地抱住了自己,浑身颤抖。
不管来几次都是心有余悸,她有种感觉,如果刚才让深蓝继续激活蔓延下去,那她所有的情感都会湮灭,哪怕用石头投进去也不会再产生涟漪。
那样的话记忆中的一切也将不再重要,她将完全成为行尸走肉,与埃塞德和赫尔曼没有任何差别。
例行完每晚的看书和修行,刚关掉灯的洛希就听到了一阵“嗞——”的声音,吓得她立马又打开了灯,开始检视起屋内的状况,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了书桌上的收音机上。
“怎么会?我明明没有打开它?”
难道是今天打拳把脑子打蒙了?
“嗞——!”收音机再度发出了某位女性的声音,且更为响亮。
“听…吗…?这…是…街…号,请…救…杀…我”
收音机里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声音,洛希心头一震,这难道是阿芙妮父母的信号?!
然后立马激动地坐在了书桌前,开始拿笔记录。
那声音再重复几次后,所透露的信息也愈加明朗。
“听得、到吗?这里是塔L街…77号,拜托…请救…我的…杀了我!”
“嗞——”
洛希看着纸页上拼凑的信息皱起了眉头,就从信息记录来看这似乎是一则求救信号,但并不是阿芙妮父母那艘船所发出的。
问题来了,这是台收音机并不是普通的收音机,而是专门收听灵性波段的特殊机器,如果属实的话这事确实属于神秘灵知范畴。
可是关键是,它是坏的,也无法确认这条消息是否失真,亦或者只是紊乱的神秘现象。
而且,这样一听她也有了些印象,昨晚睡觉的时候好像迷迷糊糊的也听到了这个声音。
洛希感觉现在自己的脑子还处于冰冷混沌中,根本没有办法正常思考,干脆放弃了思考,睡起了大觉。
第二天,她将自己的发现讲给了法琳听。
法琳倚靠在厨台边喝了一口咖啡,琢磨了一番后给出了提议。
“你不如去问问阿芙妮?这东西本就是默里克给她的吧,她或许能解答你的疑惑。”
到了中午,和上次一样,两人相约在了海滨咖啡馆的露天座位见面。
“你是说,这个灵知收音机这俩天收到了奇怪的内容?”
“是的。”面对阿芙妮的疑问,洛希点了点头,然后将那内容说给了她听。
阿芙妮看着那收音机露出了难办的神情,“这信息太模糊了,根本无法确定真伪,若是真的有神秘灾害世间发生,当局的情报探测应该有所反应的。”
“会不会有遗漏的可能呢?”
“是有这种可能啦,但是…”阿芙妮话还没说完,摆在桌子上的收音机再度收到了那个特殊的频段。
“嗞——”
“听得、到吗?这里是塔L街…77号,拜托…请救…我的…杀了我!”
阿芙妮眼疾手快地按下了录制按钮,将刚才那段信息记录在了收音机的临时频道中。
再反复听完那段录音后摇了摇头,朝着洛希说道。
“虽然有些片段充斥着杂音无法得知全部信息,但名字应该就是诺伊斯市的塔罗街不会错。”
“可是最近当局都没有对于那个地区探测到神秘灾害事件的报告…想要知晓真伪就必须实地探查一番才行。”
“要注意的是,针对这种事件当局是不允许无报备单独行动的哦。”
“我明白了。”洛希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
于心来说,她听到了这样的消息开始就已经无法置之不理了,是真那她有可能拯救某人,是假也能心安,就算去晚了那也得抓住凶手。
不去,她肯定会后悔。
阿芙妮很清楚现在的洛希在想些什么,那种义无反顾的表情,她在眼前之人的脸上见过太多次了。
当初她朝着自己伸手的时候也是如此,那段时光仿佛还在眼前,那段话语依旧回荡耳中——
“你在那指引着海上的船该去往何方,自己却找不到方向?”
“不,你哪都不用去,就在这里,在我的身边。”
明明不关她的事,明明都那样冷漠地对待她了,还是像个笨蛋一样贴上来,真是无可救药。
现在想想,无可救药的是这般迷上她的自己吧。
……
当然,洛希不可能头铁到擅自行动去调查,而是先往当局书写了一份申请报告。
没过多久后她就得到了默里克的行动许可,一封印着灵肃局火漆的信被放进了自家的邮箱中,上面还贴了一张默里克的专属邮票。
只可惜,她这次又没有见到那位“传达思念的妖精”的面容,甚至连背影都没看清。
信件中装着两个东西,一张特批的搜查令,以及默里克的话——
很高兴我们的洛希搜查官没有再次因为一时冲动而闹出乱子,你比起以前稳重了许多,一场失忆似乎并不全是坏事。
关于你在那个收音机所听到的事,当局并没有观测到异动,但我们不会一口否定就真的无事发生,这个世界有太多未知和神秘。
同时,我也要庆幸,你依旧心具正义和善良,这些品质是这个世界不可多见的宝物。
我特批许可了你的行动,信里的另一个东西应该能帮到你的忙。
但是,这个这任务只允许你一人进行调查,
祝你好运。
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洛希去往了那段信息中所说的地址。
塔罗街道77号,位于东城区北侧区域,刚好处于繁华地带的边缘,属于住房区,独栋聚集。
洛希站到了那门前,四处张望了一番确认了这里就是77号没错,然后动手敲了敲门。
听到屋内的一阵翻腾的动静后,门被咧开了一条缝,一个满是血丝的颓废男人的眼睛盯着门外的洛希,打量了几许后扯着沉闷的嗓音问道,“你是谁?”
洛希从容地回答道,“有人报警说,听到你的家里有人求救,我来调查情况。”
“你?”男人的语气稍显轻蔑,眼里满是不信任和排斥,很谨慎地压着门打开的幅度,“抱歉,玩着警探游戏的小姑娘,这屋子只有我一个人住,没有任何情况。”
说着,男人想要关门,洛希急忙伸出了一只脚,将门卡死,然后出示了默里克给她的搜查令,“等等,你说的不算,请开门接受调查。”
见状,屋内的男人流露出了一丝不善,“我没空和你玩游戏,快滚!这里不欢迎你!”
在男人用力推门前,洛希及时将脚收了回来。
“砰!”
关门时扇动的风吹动了她的发丝,洛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将那张搜查令给收了起来。
“果然没有这么顺利么。”
她当然能够直接破门而入,但那样的话会有很多风险,如果那则求救信号是虚假的话,即便她有着搜查令也会担责的。
必须得另想办法,比如偷偷潜入什么的?能够拿到证据再好不过了。
但洛希穿过房子、街道间的狭缝,发现这间房子被封得很严实,窗口什么的都被焊死或者钉上了铁栏,想要无声潜入根本不可能
这也加重了她心中的疑心,正常人不会让房子变成监狱似的堡垒的,肯定在隐藏些什么。
正当洛希思考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时,邻居家的住户趁时回家,他急忙叫住了那位中年女性。
“那个?这位女士,请等下!我有些问题想请教你。”
“嗯?”
“就是关于这家住户,你了解什么吗?”
“你想问些什么?”
“他是不是一直都是一个人居住?”
那位妇女思考了一下说道,“你说是莱特?”
“确实,近些年除了那个男人以外我就没有见过其他的人进出过那屋子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洛希挠了挠头,蹙起了眉头,难道说真的只是紊乱的神秘现象。
“但是,大概四年前,他还是有个女儿的。”
洛希又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真是令人惋惜啊,那是个很好的姑娘,可听一朝之间得了绝症。”
“在他的妻子离开他后,那姑娘本就是沃特生活里唯一的希望了。”
“在那姑娘病死后,莱特就变得颓废起来。”
妇人示意了一番那些被封死的窗户,“你看,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谢谢你告知我这些。”洛希朝着妇人道谢。
“话说,你是谁啊?为什么会关心这些状况?”
洛希面不改色道,“我是社区贫困孤寡关照委员会的。”
“这样啊,那家伙也确实需要一点关爱了呢,工作加油啊,小妹妹。”
谈话结束,转过头后,简易的事件推测开始在洛希的脑海中逐渐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