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盖之家的事件了结后已过两天,所发生的一切的看起来都已尘埃落定,但洛希心中依然有着无比在意的事。
那便是法琳最后提到的「灵知创伤疗养院」,她知道自己是领养的,但没想到是从那个地方领养的,说到被领养的那段记忆,她似乎还有点印象…
她决定去那所谓的疗养院看看,探望一下艾比,顺便试试能不能找到一些关于自己的曾经,说不定看到什么熟悉的东西,刺激一下记忆,就又会突然想起什么东西了呢。
这一趟她没有告诉法琳,而是叫上了阿芙妮跟自己一起。
“走吧?”顺应邀约,阿芙妮已经在公寓楼下等着她了。
“嗯!”洛希一路小跑地来到了她的身边,与她并行。
……
坐落于诺伊斯市东北区,隐于市野的疗养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看起来就和普通的福利机构没有什么区别,而且还要比她想象的要更加冷清。
明明,踏入前院后见到了很多的孩子…但他们的脸上没有任何一丝这个年龄该有的活力,还都用警惕和害怕的眼神看着她和阿芙妮,对视过去后便会躲闪般地移开目光。
“阿芙妮你来过这吗?”
“没有。”阿芙妮回答道,“但我知道,管理这座机构的是诺伊斯当局的老一辈人员了。”
“哦呵呵…”正当她和阿芙妮交谈时,一阵笑声传来,一名头发花白但身姿依旧挺立的老婆婆来到了她俩的面前,温柔地打量着她,“让我看看,这不是小洛希嘛,舍得回来看看老婆子我了。”
“那个,抱歉…婆婆您的名字是?”洛希面露苦恼之色。
老人遗憾地垂首,“是啊,在默里克那小子那里听说了,虽然你从大海里回来了,但是记忆却消失了来着。”
“那就再做一下自我介绍吧,我的名字是潘赫,这座疗养院的管理人。”
“已经失忆的你已经记不得这个名字了,但你旁边的小姑娘一定有印象吧,对吧?”名为潘赫的老人这样说着,笑眯眯地看向了洛希身旁的阿芙妮。
被问道的阿芙妮身躯一震,思索一番后,脸色变得奇怪起来,吞吞吐吐道,“啊…是,原、原来就是您啊。”
“那么两位可爱的姑娘,来这清冷之地是为什么呢?看样子并不是专门来看望我的吧?”
“啊哈哈…其实,我们是来探望一个刚来这里的小女孩的,名字叫艾比。”洛希接话道。
“艾比啊,确实是两天前才送来的呢,跟我来吧。”
言罢,潘赫婆婆便在前方为两人带起路来。
走在后方的洛希没能忍住好奇,在阿芙妮耳边轻声问道,“刚才潘赫婆婆她说你一定对她的名字有印象是什么意思,她是什么有名的人吗?”
阿芙妮苦笑了一下,也悄声回话道,“这样说也不太对,因为潘赫小姐她啊…是我的爷爷一直以来爱而不得的人儿。”
洛希眼神呆愣了几丝,没想到这竟然牵扯出了老一辈的八卦来。
不过确实,从外貌来看潘赫婆婆现在已经年过八十了吧,但体态依旧优美,不论是话语还是动作都透露着一股大家闺秀的优雅,年轻时肯定是很受追捧的美人。
跟随潘赫的脚步,两人来到了疗养院的主体建筑内,这里就是一个精心装修的小型公寓,走过长长的走廊,看到了许多的房间。
“艾比那孩子就在前面的房间内,自从来到这里后她就没出过房间,也不和任何人说话,只是一个人呆着。”
“但最初来到这里的孩子基本都是这个样子,因为神秘灾害的缘故,目睹了可怕的东西,被伤害的心需要一些时间来修补。”
“我会为那些孩子做心理治疗,直到他们完全从痛苦中走出来,最后再覆盖掉他们那一段记忆,回到正常的社会中。”
听着潘赫的讲解,洛希有了几分疑问,“那为什么直接不清洗掉他们的那部分记忆呢?”
“那样风险很大的。”潘赫摇头叹息,“直接清洗掉那部分记忆就相当于在道路的空洞上盖上一层脆弱的膜,一次通行没有出现问题,但没有办法保证永远不会再落下去。”
“所以,需要另一种温暖去填补所缺失的空洞。”
“用另一种温暖去填补缺失…”洛希心头一颤,几人停下了脚步,在032号房间前停了下来。
潘赫敲响了房门,“艾比,有人来看望你了哦。”
“……”房屋内一片寂静,潘赫朝着洛希俩人露出了无奈的神情。
洛希默默上前了一步,“我来吧。”
然后,敲响了门说道,“艾比,是我…”
不一会,门被打开了一个小口子,艾比透过门缝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众人,发现确实是洛希后才打开了房门。
她的眼睛红肿着,看样子这两天又哭了良久。
洛希转头说道,“让我和艾比单独呆一会吧。”
潘赫笑着点头,“那艾比就交给你了,我和阿芙妮去别处逛逛吧,走吧小家伙,让我给你讲讲当年约翰那老家伙做的蠢事。”
阿芙妮面色依旧淡漠,但还是凑了上去,看样子她很感兴趣。
待到只剩下她们俩人的时候,艾比这才放声大哭起来,抓着洛希的衣角,不停说着,“不是我的错,那不是我的错…我没有想过…”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艾比,没人会责怪你。”洛希也只能尽力去安抚她。
即便不是自己亲自动手的,但那些人依旧是因她而死,即便那些人曾欺负过她,艾比依旧感受到了深深的自责。
洛希也明白,那种事并不是一个幼小的孩子能够背负的沉重。
“来到这里过得还好吗?”
“唔嗯。”艾比抹了抹泪,呜咽地点头。
在这里不仅有单独的房间,而且还有好看又保暖的衣服穿,即便不工作也能有食物,对比以前简直就是天堂。
“潘赫婆婆她对大家都很好,但是我…很害怕,那怪物。”
“在这里你很安全,艾比,去学着接受吧,很快你能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了。”
“非得回去不可吗?”艾比可怜巴巴地看向了洛希,“我喜欢这里,哪也不想去。”
洛希哑然一笑,“当然,想留在这里也是没问题的。”
“你没有责任去背负那些逝去的生命,艾比,你只需要好好的活下去就够了,没人会责怪你,我保证。”
“嗯。”听着洛希安慰,艾比也稍微鼓起点勇气来了,坚定地点头。
在和艾比交谈完后,洛希来到了潘赫的房间,发现她正和阿芙妮交谈正欢,“希望我没有到打扰你们。”
“怎么会。”潘赫笑着招呼她坐下,“艾比那孩子还好吧?”
“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比起怪物带来的恐惧,更多的是因他人的死而自责。”
“真是善良的孩子呢…”潘赫微微感叹一下后便又看向了洛希,“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实目的了吧?”
洛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听法琳说,她是在这里领养的我,那里这里应该有关我的资料吧?”
“诶?!”听到洛希的话,阿芙妮反而露出了震惊的表情,“洛希你曾经在这里生活过?!”
“嗯,阿芙妮不知道吗?”
“不。”说着,她耸起了肩膀,“以前你从未说过。”
“原来如此。”潘赫释然地点头,“你是来寻找自己曾经的痕迹的吧,我能明白。”
“人类是由记忆撑起来的生物,丢失过往的感觉并不好受,但是…”
“但是?”洛希挺直了身子,不禁咽了口唾沫。
“关于你来到这里之前的事至今尚未明确情报记录,我能够提供的只有你来到这里的后的生活日志。”
说着,潘赫从档案室里拿出了一夹文件,摆到了两人的面前。
洛希激动又好奇地翻开了那文件的第一页,阿芙妮也凑到了她的跟前,目不转睛地盯着。
上面记录了她刚到疗养院时的状态——情感淡漠、无法沟通,还配备了一张她坐在秋千上思考模样的照片,看起来和现在的洛希相差甚远。
她只翻动了几页就发现整个文件就已经到底了,最后一页是她和法琳的合照,算是被领养的证明。
“诶?就这么点吗?”
“没错,严格意义上来讲,法琳将你送来后,你只在这待了一个月,然后就被她领养走了。”
“至于更加早之前的事,呵呵、档案上已经说明了不是吗?”
洛希沉默了,合上了文件。
联邦历68年,Ⅳ级隐潮岛大爆炸事件受害者,爆炸现场唯一的幸存人,后名字登录为洛希·古奈琳德,亲生父母不详,确认为人类且记忆丢失。
上面的一些关键信息恐怕得去问问法琳或者默里克才会有答案了,不过那些信息并不是如今的自己最想要知道或者回忆起来。
比起这些,那张自己坐在秋千上、法琳站在一旁的领养纪念照片,更令她侧目。
她对那个场景本就有些印象,如今看到了老照片,模糊的记忆开始清晰了起来。
犹记得她说着,“我叫法琳,是领养你的母亲,愿意跟我走吗?洛希?”
如今回想起来,法琳当时的语气和语调已经记不清了,但自己的手被握住时的温暖,依旧残留于心。
“谢谢,潘赫婆婆,这些就够了。”洛希笑着将档案交还了回去。
潘赫面露遗憾,“可惜我的仪式只能让人忘记,不能让人记起,帮不了你真是抱歉呢,小洛希。”
……
“我回来了,法琳。”
听到洛希的声音后,法琳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笑眯眯地看着她,“怎么样,有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吗?”
洛希脸颊红了起来,“你知道了呀,唔嗯,算是吧。”
“但是你看起来还是有很多疑惑的样子。”
“法琳,招潮岛事件你知道吗?”
“你想要知道?”法琳反问道。
“是的。”
“那我就讲给你听吧。”
隐潮岛原本是紧邻诺伊斯近海的一个岛屿,上面生活着接近两万人,作为航海线路的中转站而存在着,岛上还有很多大气观测设施。
但是在十年前,那里发生了原因不明的大爆炸,巨大的光芒和蘑菇云照亮了天空,岛上的所有设施以及生态全部毁灭,两万人也只活下来了洛希一人。
同时,那一天诺伊斯灵肃当局也收到了强烈的灵性波动警告,并派出了当时刚成为传奇的法琳在内的五支执行官小队上岛侦查。
按照当时所写报告来形容——那就是如同地狱般的景象。
爆炸过后,视界内的一切都在燃烧着,生命曾在此留下的痕迹被尽皆抹除,是连哭嚎都听不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
五支小队在岛上寻找了三天三夜,最终,是法琳在一处残存的建筑遗迹中找到了当时年约六岁的洛希。
至于爆炸的原因,所有人都一无所获,这场事故来得太突然,又毁灭地太干净,根本没有线索残留。
而后,灵素局也将这次的档案作为未解的谜题封存了下去。
按道理来说,蒸发了两万人之多,此次事件应当被标记为Ⅴ级天灾事件事件的,但因为没有观测到确切的神秘活动源头,所以最终只被记录为了Ⅳ级执行事件。
事件结束后,法琳将幸存的洛希送往了灵知创伤疗养院,但依旧牵挂着她。
得知了她被确立为事件受害者且已经失去了当事记忆后,便决定收养了她。
洛希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所以,法琳当时为什么会做出收养我的决定呢?”
“啊呀,这个问题,你曾经也问过我的,答案是…看到了那样悲恸颤抖着的你,我怎么能就这样放任不管呢!”
“当时的你就像丢掉了灵魂一样,对外界的所有都无感,只有在当时将你从废墟里拉出来的我才能够引起你的注意,所以…这份责任我得好好背起来才是啊。”
洛希呆呆看向了法琳,回应她的是温柔和坚定并存的目光。
随后,她释然一笑,眼角也有点发涩,扑倒了法琳的怀中。
“谢谢你,法琳…不对,妈妈。”
现在洛希明白了,为什么在自己从大海归来后,回到这个家的那个晚上,法琳会说——睡醒之后,我会再度带你去熟悉这个世界。
因为,她已经带领过自己一次了。
“那,那个隐潮岛,究竟在哪?”
“那里啊…”法琳顺着洛希的头发,感叹了一声,“已经从地图上找不到了。”
“诶?为什么?”
“因为它,在此前那一天,已经和你一并沉入了大海…”